饕餮食肆 第21章 黑色

“简微把你当朋友。”

林嫂子这下就没拒绝的理由了，她咬了咬牙收下了，转头又从铺子里拿了几个洗碗用的胰皂。

“不值当什么银钱，拿回去给简微洗锅碗用。”

陆恒只收了两块，就转身走出林家铺子。

“谁来了？”林老板打着哈欠问，他嗅着空气里的香味，就迷迷糊糊走到林娘子面前，看见食盒里放着的两个鸡蛋灌饼，五个菘菜豆腐饼，眼睛都瞪大了。

“哪里来的？”

林嫂子说，“简微送的，说是感谢我前几日杜家来闹事时帮了她。”

“……算你运气好，每次帮的人都有良心。”林老板喜滋滋地去喊家里的三个孩子吃早饭，这一吃，瞬间惊为天人。

林老板的态度瞬间就变了，“娘子，杜老板这人挺好的，可以处，就她这厨艺，我估计整个县城都拦不住，未来前途无量，我们铺子在旁边就是跟着沾光的。”

“以后有谁找她麻烦，只要不是杜老板主动找事，你都帮一帮……不，就算是杜老板主动找人麻烦你也帮。”林老板心想，有这厨艺，哪怕是被关进大牢，杜简微只需要给县令煮一桌子菜，只要她不是犯了死刑的大错，县令就会把她放出来。

林娘子不喜欢丈夫的势力，但她确实不觉得杜简微哪里做错了，她点头说，“我会的。”

陆恒走出林家杂货铺。

险些踹到人。

他低头一看。

是那眼熟的小孩蹲在食肆墙壁前。

“……旺年？”陆恒点出他的名字。

旺年觉得自己浑身都很冷，唯独靠在杜姐姐的食肆旁才能吸取一点温暖。

他抬头看见陆恒，被他的冷淡吓得哆嗦了一下，脑袋埋在双腿间，磕磕绊绊地喊，“……哥哥，是旺年。”

陆恒注意到他对自己的恐惧，微微挑眉，没有多言，只两步走到柜台前，“简微，那小孩来了。”

“嗯？”

杜简微伸头望出去，就看见了旁边墙壁前瘦弱不堪的旺年。

“旺年。”杜简微喊他。

“杜姐姐。”旺年这次像抬起了头，像一只从窝里探头出去的病弱小狗，“…姐姐。”

他声音稚嫩，粘粘乎乎的。

“嗯，过来，这是姐姐给你准备的谢礼。”杜简微把早就给他留好的两菘菜豆腐饼递给他。

仔细瞧，给他的饼子样式不一样，个头大些，里面夹了点卤肉和卤肥肠。

杜简微不敢给旺年太多油水，怕这孩子拉肚子。

旺年接过陆恒递过来的两个菘菜豆腐饼。

他这次不那么怕他了，乖巧地说，“谢谢杜姐姐、哥哥。”

他说着，珍惜地小口啃食起饼子，动作很慢，像是在研磨，珍惜不已。

巷子里有那没买到的食客盯着旺年手上的饼子看。

旺年像是应激一般，转身背对着那些食客，吃东西的动作快了，但瘦弱的脊背却在瑟瑟发抖。

陆恒看得分明，注意到杜简微的八分注意力都落在了旺年身上，他主动说，“他这是……常年被打被抢食物？”

“嗯……旺年的爹娘不怎么养他，还打骂。”杜简微此刻心里很不舒服，因为她看见旺年吃下食物后，他额头上竟然显现的浓郁的黑色灵。

就算不知道之前李三郎额头上的金色灵是什么意思，旺年额头上的黑色灵绝对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俗话说印堂发黑，再看到旺年又瘦了一圈的手腕，上面还隐隐能看见伤痕，她好看的眉头难得皱了起来。

“旺年，你昨日吃了什么？”陆恒蹲下身去问。

旺年小脸上都是吃美了的晕眩，他从没有觉得这么幸福过，原来填饱肚子真的会让人很快乐，如果爹娘不再打他就好了。

“吃了野菜，旺年自己在后山坡上扯的，苦苦的，但不饿饿了。”旺年笑得有些呆呆的。

陆恒挑眉，“你爹娘生了几个孩子？”

“只有旺年呀。”旺年迷茫地回答，还吐词不清，显然没人教过他说话。

陆恒：“……你家爹娘平时吃什么？”

“爹爹吃……吃酒，娘……娘吃饭饭。”旺年咽了咽口水，望着前方回忆，“好香。”

陆恒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起身跟杜简微说了这事。

只见杜简微沉默了，她垂眸说，“我知道。”

“所以你才同情旺年，找他做事，然后借此理由给他点饼子吃？”

“……嗯。”杜简微想了想说，“我回村第一天，遇见旺年晕倒在小路旁，身旁还有他挖出来没吃完的野菜。”

“……有毒野菜？”

“嗯，混合了一根，加上长期没有油水和盐摄入，光靠野菜，人是活不下来的。”杜简微语气没什么起伏。

可陆恒却看出了，她不太开心，即使说的只是旺年的事。

“这世上真的有当父母的能冷酷无情地无视自己的孩子？”一旁听八卦的李三郎好奇地问。

他本来打算把买来的早食送一些回家给大哥尝尝的。

但刚刚很多人买不到的食客说些难听的话，说他们是杜老板请的托，他一气之下就把手上大半的吃食卖出去了。

结果就只剩下他自己跟小厮两人的份。

他大哥那……额，反正大哥也不信杜老板做的好吃，那他就别吃，倒是看见那些说闲话的吃到美食后瞬间换了个脸色，成了杜老板的支持者，他就得意，就高兴。

他才会一直站在旁边没走，企图说服杜简微明日早上能搭配甜水一起卖。

哪想到正巧听到旺年的事。

“自然是有的，还不少，并不是所有能生孩子的人配称作父母。”陆恒淡淡接话。

陆恒从不质疑爹娘对自己的爱，这也是他上辈子能在那些人的算计下坚持下来的根源。

他担忧的目光落在杜简微身上，凝眉，不想杜简微从旺年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李三郎顺着他的视线，落在杜简微身上，猛地想起自己是听说杜家的案子才来支持杜老板的，他这不是问了个蠢话么。

“陆秀才说得没错。”

“这孩子未免也太可怜了，我能帮什么忙么？”李三郎家是大地主，说这话的意思是想捐赠点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