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于吱吱上前关切地问。
“狼心狗肺!狼狈为奸!”江今月狠狠瞪她俩一眼,在她心里,这两人算是已经统一阵营了。
马掷果追上来,“你生气了?”
她不置可否,仰脸轻哼了一声,便回教室去了。
谭初悄悄给她传了一张纸条,“早上你怎么没来?”
“初初,今天你们在商量制定校规的时候,都暂定了哪些?”
谭初抬头看一眼在黑板上写字的史密斯女士,刷刷写道:
“迟到早退,视情节严重程度,罚扫校园。于民国三年春四月中,有学生江今月逃课半日,罚值日一周。”
谭初志在必得一扔。
纸条掉在了地上。
寂静。
教室里安静得可以听到江今月的呼吸声。
史密斯女士疑惑的看了一眼纸团,又看了一眼班里的同学,根据大家的目光,她将嫌疑人锁定在江今月身上。
“谁扔的纸条?”
江今月低着头,十分猥琐地举手,生怕别人注意到她,“我。史密斯女士,不好意思,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
史密斯女士走下讲台,捡起纸团,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于民国三年春四月中,有学生江今月逃课半日,罚值日一周。你叫江今月?”
听着同学们的嬉笑声,江今月脸红透了,直见血色,声音低呐似蚊蝇,“嗯。”
丢人丢大发了。
“你想知道今日定下了哪些校规?”她看着前面的内容问。
江今月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好奇心害死猫,诚不欺人。
史密斯女士却好似并没有生气,而是温和的说,“校规第一条,女子身体发肤由自己做主,入学者,如若缠足,须在一月之内放足。”
“校规第二条,女校尊师重教要以人为本,称老师为女士,同窗之间称同学。不允许称女老师为先生,不允许同学之间称某夫人。”
“校规第三条,女校应当纪律严明。凡有迟到早退无故旷课之人,视情节轻重,罚扫值日。严重者,可开除。于民国三年春四月中,女校始建,有学生江今月,住潮平正街五十五号,江家茶庄之女,藐视课堂,罚值日一周,以示警戒。”
史密斯女士早年间就在中国传教,中文很好,在她声情并茂的话中,每一个字都饱含责备,如同警钟一般在她的耳边敲响。
江今月羞得愧不可当,站起来,对着史密斯女士和同学们深深鞠了一躬,“绝对没有下次了!耽误大家上课了!”
史密斯女士将纸团轻轻放她桌子上开始上课。因为她们之前都没有学过英文,所以史密斯女士都是从最基本的开始教的,并且不是全英文授课。
一直捱到放学,江今月垂头丧气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卫生。
“今月,我今天看你和那个长得俊俏的男生一块回学校的,你俩是一块逃课的吗?”谭初留下来和她一块打扫卫生。
江今月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扫帚,仿佛在驱赶讨厌的马掷果一样,“唉,别说了,遇到他就没有不倒霉的。”
“那你下次就绕着他走。”
江今月挠了挠头,傻笑。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绕着他走,剧情是几年后才开始的,她肯定避免不了,但是暂时依她看,这个人还没有烂到骨子里,不算是孺子不可教。
“再说吧。”
谭初又想到别的,笑眯眯看着她,“春生家的牡丹和芍药花开了,开得正烈,大朵大朵的,别在你发间肯定好看……”
江今月一听,果然一扫颓废,“初初,明天你帮我带两支回来,再帮我买点熟食去喂一下球球那只流浪猫。”她掏钱嘱咐道。
“包在我身上。”
从二楼扫到一楼,她看着那口碍眼熬煮中药的锅,一脚踹翻,然后装作没注意到,也不去扶。
台前幕后,全扫一遍,天已经黑透了,夜幕散落几颗星子。
她猫着身子,悄悄推开门,店里帮工和学徒都已经回家了,后面堂屋的灯暗暗的亮着。
“妈!我回来了。”
她朝里屋喊了一声就准备去厨房找东西吃。
幸好她爸今天在外地谈生意回不来,不然今天她姐姐江今茶肯定又要告状了。
江今茶从里屋走出来,“地扫完了?”
她顾左右而言他,“姐,你给我留饭没有?我快要饿死了。”
江今茶揭开翻盖的瓷碟,露出热气腾腾的饭菜,“吃完去咱妈那一趟。”
她狼吞虎咽间吐出一块骨头和一句冷漠的话,“不要。”
江今茶又去揪她耳朵,“真当自己是孙悟空了是吧?谁都管不了你?”
“疼疼疼,姐。”她龇牙咧嘴的叫喊着,“我错了还不行嘛。”
江今茶往外瞥了一眼,松开手,“我已经把今天的事告诉妈了,咱爸不在家,不管怎么样,你今天都得到咱妈跟前去认错去,跟我认错没用!”
今天发誓明天还犯。
她梗着脖子,“打死我也不去!”
江今茶左看右看,没一个趁手的家伙,“行,我看你是叫咱爸和江今雨惯上了天!你有骨气,你不去!行,没问题!有本事等他们回来你也这么说。”
她顿时泄气,筷子一撒,“我去。去还不行嘛。”
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去的。
她在外面做什么都放开手脚,何曾这样被束缚过?
重重的叹了口气,将碗里的饭菜扒拉完,嘴一抹,露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走到后院主卧里。
“妈,你今天好点了吗?”
屋子里阴暗,只有一束淡淡的月光从窗缝泄进来,打在床上躺着的女人脸上,面色惨白,有着要一命呜呼的征兆。
“你姐说你今天逃课了,我本不想说你,但你自己看看自己,脚也不愿意缠,给你说的婆家你也给人家得罪了,上私塾惹得先生破口大骂不愿意给你上了,天天不务正业在街上溜达,哪里有个姑娘家的样子,咳咳咳……”
说到气处,她妈大口大口的咳嗽起来。
江今茶连忙将茶水端过去,拍着她的背,给她缓一缓。
江今月却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所谓样子,一边用小拇指掏着耳朵,一边斜站盯着花瓶发呆。
她妈妈调整完呼吸继续说:“……本来今年夏天我又为你找了个好郎君,你爸非要让你读书去,我推了婚事,一心一意求你读个好书,你就这样读的?今日逃课,明天又准备干什么?上房揭瓦?拆了学校?”
江今月听了却没忍住噗呲笑出声了,“我没打算拆学校。”
话锋一转,笑言:
“不过我打算让潮平所有的女性,不管老幼,所有缠足的人放足。”
挑眉,得意道:“谭嗣同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从谭嗣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