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想看熙儿吗,”刘恒想了想,觉得祖母挂念孙儿,乃人之常情,于是顺势道:“正好儿臣手上的事都处理完了,儿臣陪母后一道去看熙儿,如何?”
“熙儿?”捕捉到刘恒话中那陌生的似乎是人名的两个字,薄姬语气有些疑惑。
这是她那孙儿的名字?
刘恒这才记起,昨日因太过兴奋,忘了亲自到孔雀台告知自家母后儿子的名字,面上不由浮上一抹愧色。
“母后,孩子的名字儿臣已经与雪鸢商量过了,正是熙儿,刘熙。”
“熙儿...刘熙...倒是个不错的名字,”薄姬口中轻轻念着,不时点头表示认可。
虽然她昨日也为自家孙儿想了好几个寓意极好的字,可孩子的父母既然已为他定下名字,她也没什么好置喙的。
不过,“恒儿,熙儿已经出生,往后哀家少不得要去关雎殿见他,那些侍卫还是撤了吧,至于后宫其他人,你放心,哀家是不会让她们去打扰莫夫人的。”
刘恒听了,眉头几不可见地皱起。
薄姬一看,不由秀眉微蹙,“恒儿?”
她此举只是为了能方便去看自家孙儿,并无为难莫雪鸢的心思,他难道连这也不愿意?
刘恒抬头,看向薄姬,眸色复杂,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坚决:“那些侍卫不能撤。”
那些侍卫,除了阻拦后宫其他人,更多的,还是为了拦住薄姬。
眼下薄姬还不知雪鸢的真实身份,虽然刘恒主动瞒了下来,可他不敢保证不会有暴露那天。
这些侍卫,便是刘恒特意留下保护雪鸢的。
薄姬定定地看着自家儿子,见他态度坚决,心中有些难以理解。
母子俩对峙了好一会儿,薄姬主动败下阵来。
“好,不撤便不撤吧,只要不阻拦哀家去见熙儿就好。”
“母后若想熙儿了,便差人告诉儿臣,儿臣亲自带熙儿去见母后。”
“带熙儿来见哀家?你就这么不希望哀家到关雎殿吗?”薄姬险些气笑了。
刘恒没有说话。
薄姬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不顾形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行,哀家明白了!”
......
一月后,雪鸢终于出了月子。
当天,刘恒带雪鸢到了一处安静的屋子。
雪鸢一看,见眼前屋子由冰块堆砌而成,瞬间明了,这便是薄姬特意为刘恒打造让他磨练意志力的冰室了。
只是,这冰室对刘恒的身体是不是太过不友好了?
据她所知,这个世界应是没有内力这种东西的,也就不存在刘恒在冰室借用内力取暖这一选项,而刘恒的身体本就属于文弱那一挂,让人在冰室打坐用来磨练意志,意志是磨练了,可身体也受到影响了啊。
雪鸢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总觉得薄姬选的这法子有些难评。
她有理由怀疑,剧中刘恒短命和他在冰室待得太久分不开关系。
至于历史上的汉文帝也短命,关于这一点,她只能说,剧是剧,历史是历史,二者有关系,但不能一概而论。
刘恒见雪鸢的视线投向冰室,缓缓开了口,将雪鸢从剧中提前知晓的那些关于冰室的话一一道出。
雪鸢静静听着,待人停下,她才好奇询问:“殿下,在冰室待得久了,你的身子...可有寻太医瞧过?”
闻听此言,刘恒轻声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看着眼前的冰室,黑眸中不由流露出深深的无奈,声音却显出些云淡风轻的意味,“在冰室待得久了,对身子自然是有影响的,可欲成大事者,必然要付出许多东西,身子受些损伤,于我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雪鸢听完,大为不解,但还是胡乱点了点头。
他说身子受些损伤不算什么,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了好身体,做再多,又有什么用?
听出刘恒语气中的坚决,雪鸢打消了劝说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劝了,刘恒不一定会听,况且背后还有一个固执的薄姬在呢。
与其苦口婆心、费劲巴拉地浪费口舌,不如提前放弃。
总归,有她在,刘恒身体受的那些损伤,都不是什么大事。
刘恒自然看出了雪鸢略显敷衍的回应,却也只勾唇淡淡笑着,他在冰室打坐多年,早已形成习惯,并不觉得有什么。
再者,他年纪尚轻,身体还算强健,些许损伤而已,对他来说并无太大影响。
他摸了摸雪鸢的手,温热依旧,但还是柔声说道:“冰室寒冷,咱们回去吧。”再待下去,只怕要伤了雪鸢的身子。
他紧了紧雪鸢身上的斗篷,心中有些自责。
今日是他太过心急,思虑不周了,该迟些时日再带她过来的。
“嗯。”
于是,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二人便出了冰室。
云儿侯在外面,见人出来,心中有些好奇,但也仅此而已。
从冰室回到关雎殿,刘恒又带上刘熙马不停蹄到了孔雀台。
原本刘恒提议让雪鸢与他们一起道去,却遭到了意料之中的拒绝,最后只能无奈作罢。
孔雀台。
见父子二人到来,薄姬有些喜出望外。
因着刘熙才刚出生,薄姬那日思虑过后,拒绝了刘恒的提议。
因此这一个月来,薄姬与孙儿的每一次见面,都是刘恒陪同,在关雎殿偏殿进行的。
今日还是刘熙头一次到薄姬的孔雀台来呢。
小家伙生得玉雪可爱,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乖乖地待在刘恒怀中,直看得薄姬一颗心软了又软。
“恒儿,让哀家抱抱熙儿。”薄姬忍不住道。
刘熙很快换了个怀抱,依旧不吵不闹,定定地盯着薄姬看了会儿,才自顾自玩起了自己的小胖手。
薄姬也不生气,面上笑意未减,眼中满是慈爱。
刘恒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殿中气氛一派温馨。
一炷香后,刘熙困了,薄姬满心不舍地将孙儿递到了乳母怀中。
待乳母带着刘熙下去休息时,刘恒不疾不徐丢出一句,“母后,宫中王后之位空缺已久,如今也是时候补上了。”
不待薄姬回答,他又道:“如今熙儿也过了满月,儿臣正好上奏章,一并为雪鸢和熙儿请封。”
“一并?”
“嗯。”刘恒毫不犹豫点头。
“恒儿属意莫夫人当王后?”薄姬迟疑,“她那样的性子,能为你管好后宫吗?”
她私心里,并不想让莫雪鸢成为王后。
刘恒语气十分肯定:“儿臣相信雪鸢的能力。”
见他似乎未听明自己话中的意思,薄姬只能继续道:“身为王后,必定要与后宫众人往来,可她素来不爱与其他人打交道,甚至连哀家也不愿多见,这样的性子,恒儿,你确定她真能胜任王后的位子吗?”
“儿臣以为,这并无太大干系,”他看向薄姬,眼神坚决,“王后之位,雪鸢定能胜任。”
请封奏章早已写好,明日便会送往长安,今日无论母后赞同与否,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决定。
“即便如此,可是,那莫夫人毕竟来自长安,”薄姬眉头不自觉蹙起,眼含忧愁,看向刘恒,“哀家这心里总是不能信任吕雉送来的人。恒儿,王后之事,还是认真思虑为好。”
对于长安来的几人,薄姬始终无法全然信任。
“此事儿臣心中早已有了成算,母后实在不必太过忧心。”
刘恒明白薄姬心中顾忌,可他并非是那为了情爱之事而置代国安危于不顾之人,他既做了决定,雪鸢与代国,他会一并护好。
薄姬听完这话,并未放弃心中想法,又找了许多切入点,语重心长想让刘恒改变想法。
刘恒自然不会同意,母子二人又是好一番拉扯。
不知过了多久,薄姬直说得口干舌燥,刘恒依旧不改其意。
薄姬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继续。
这时正好宫人来报,后宫其他美人来向薄姬请安。
薄姬听完宫人的话,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自家儿子,心中无奈至极。
几位美人来了,先前的话题自是进行不下去了。
想了想,她缓和了语气,“恒儿,为熙儿请封世子一事,哀家并无异议,王后之位,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说完,便示意宫人让人进来。
薄姬想的是,先将立刘熙为世子之事解决,王后之事,若不能让刘恒改变主意,就一直拖着。
刘恒自然明白薄姬的意思,唇边扬起一抹无奈的笑。
“母后,请封奏章儿臣一早便派人送了出去,他们已经离开许久,母后便是不同意,那奏章只怕也追不回来了。”
刘恒说着,墨玉等人已走了进来,薄姬也不好当着几人的面和刘恒商量王后之事,只能无奈点头认了。
可认归认,语气却有些恼怒,“哀家知晓了。”
刘恒见此,唇边笑意更浓,顺势起身告辞。
离开孔雀台后,刘恒略一思索,并未回关雎殿,抬脚去了乾坤殿,命人将奏章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奏章送到长安,吕雉瞥了一旁的莫离,并不知自己的心腹早已被人换了芯子,笑着批了。
于是,请封之事进行得意外的顺利。
......
成为王后之后,雪鸢并未搬去凤藻宫,行事比之从前,也并未有太大变化,依旧我行我素。
除了封王后当日,如非必要,她再未到过孔雀台。
后宫嫔妃,如非必要,她也再未见过。
宫务上,她一上手便能游刃有余,然而,她却将大部分事情交给了云儿去处理。
关雎殿周围的侍卫,依旧尽职尽责地阻拦着所有雪鸢不愿见之人,包括薄姬。
她如此行事,薄姬自然不满。
可有刘恒这个偏心眼儿的在两人之间和稀泥,薄姬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至于其他嫔妃是否不满,无人在意。
......
公元前一八八年,惠帝刘盈驾崩,立长子刘恭为帝,皇后张嫣为皇太后,吕雉为太皇太后。
皇帝和太后年幼,朝政由吕雉把控。
——
这一消息传至代宫,刘恒舒展已久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雪鸢早已收到傀儡莫离传来的消息,对此心知肚明,然而她只做不知。
余光瞥见刘恒步入殿中的身影,见他神情凝重,她定定看着男人,却并未主动询问。
二人四目相对,刘恒眉头下意识松开些许。
来到雪鸢身旁,坐下后,刘恒沉默片刻,才低声道:“皇上驾崩了。”
此言一出,雪鸢还未作出反应,尚在殿中的云儿却不可置信地微微瞪大了双眼。
雪鸢察觉后,不假思索看了过去。
在她给云儿的剧本里,她是不知道云儿的真实身份的。
毕竟云儿的容貌和声音是到关雎殿之前就变了的,刘恒也未在云儿面前提过她是自己主动要过来的。
此刻,她正好借看她的反应,将人扯进话题中来,后续安排也能更好的开展。
刘恒察觉雪鸢的动作,也侧头,看了过去。
云儿感受到二人的视线,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了,忙垂下头,快速收敛情绪,低声道:“奴婢这就出去。”说完,就起身往外去。
“不用,你留下吧。”雪鸢出言拦住了她。
刘恒的话还未说完,待会儿的事还得用上云儿呢,她可不能走。
对于她留下云儿的举动,刘恒虽然不解,但云儿尚在他掌控之中,他并未觉得有什么,遂也点点头,示意云儿留下。
云儿见状,只得重新退至一旁。
雪鸢这才收回视线,将心神放回刘恒身上。
刘恒无奈一笑,接着刚才的话说出了自己对吕雉当政的顾虑。
雪鸢听后,先是温声安抚了几句,又顺势将云儿拉了出来,询问她的看法。
云儿不同于其他婢女,听雪鸢询问,她抬头,偷偷瞥了一眼刘恒,见他没有反对之意,便坦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云儿说完,雪鸢点头表示了赞许,而后问刘恒:“殿下,您觉得云儿所说如何?”
作为剧中女主,云儿无疑是个有真材实料的,很有能耐,是个可用的。
她将人留在身边,便是存了物尽其用的心思。
至少,在她开始报复前,云儿留在关雎殿,不能是个吃白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