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无双 第159章 我等着你！

“走吧，无双，我带你回魔境，去到魔眼那里，我有办法取出这根伏羲之骨，我能够让你活下来，你别怕好吗？相信我。”

玄湮的眼睛一直盯着记无双胸口上的伤，他的担忧和紧张都写在脸上，他爱惜的眼神看着记无双，他甚至有些埋怨自己，埋怨自己怎么发现不了伏羲之骨现世了，它明明消失了那么久，又怎么会到白琬璎的手中呢？

但是玄湮看向记无双后，记无双只是对着他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要不……就让我留……留在这里吧。”

记无双又吐了一口血，似乎把喉咙里的血吐干净了，说话也变得清晰起来。她的眼睛雾蒙蒙的，无比贪恋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玄湮不知道记无双心中所想，不知道她为何想要留在这里。

“当然不行，你留在这里会死的！”

“那就……死在这里吧。”

记无双抬起眸子，这个贵妃椅很舒服， 一抬头就能看到天空，她还记得上次自己躺在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的，是一种清透的蓝色，就像叶予尘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很舒服，不像现在，看到的天空是红月镶嵌在浓云里，如此的压抑，让人喘不上气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玄湮突然间怒了，眼泪也夺眶而出，他不允许记无双就这样放弃自己！

“我不允许你听到了吗？我不允许！”玄湮说：“我真的能够保住你的，我可不是三足金乌那个废物，只要你跟我去到魔眼里，我就能够救你，无双，相信我好不好？”

记无双转眸看向了他，轻轻地抚去了他眼角的泪水，“我当然相信你，玄湮……对不起，其实从小到大，都是你在包容我，虽然有些时候你也跟着魔王欺骗了我，但……但我知道，你和他不一样，你……还是关心我的，可是玄湮…………”

记无双哽咽了一下，有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也有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流下。她努力张开了双唇。

“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但……但玄湮，我不想看到这样的天空，我……我不想我的自由，是以毁灭别人为代价的。我……我不知道天帝好不好，神族到底本心如何，我只觉得，还不如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时候，你……你明白吗？”

“…………”

玄湮看着她脸上的笑，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他不敢置信记无双竟然是这样想的，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自己给记无双的一切，都是她不想要的吗？人人都想要七恶器，都想要拥有无上的力量，记无双怎么不想要呢？

“我不明白…………”玄湮喃喃念着这句话，然后突然间提高了嗓门，“我不明白！”

玄湮猛然地站了起来，他怒气冲冲地看着记无双，目眦欲裂，眼泪也在沸腾。

“是不是白琬璎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被她骗了！她上辈子就杀了你，这辈子还要杀你，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她从来没有把你当过朋友，她一直在骗你，一直在背叛你，你不要相信她的鬼话好吗？记无双！”

“…………我，我不是，我只是…………”

“别说了！我不同意！”玄湮嘶吼着打断了记无双，他猛然趴下，将记无双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他的眼睛血红着，咬着嘴唇不容置喙地喃喃着：“谁都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谁都别想伤害你的生命，哪怕是你自己也不行！”

玄湮的眼神变得有些癫狂，某种执拗刻在了他的瞳孔里，怀里的记无双已经说不出话了，似乎是晕了过去。玄湮紧紧抱着她，他的眼神变成了红色，紧接着，周围突然间弥漫起了滚滚魔烟，玄湮伸出手，一只红色的眼睛就出现在手掌心，红色的眼睛眨巴了一下，魔烟包裹着两人，一同消失了。

——

天空上的红月，裂开了一道痕迹，虽然红光已经不再那么刺眼摇曳，但曾经作为希望出现过的神光，却更加消失得无影无踪。人间比之前还要昏暗，也似乎陷入了某种寂静，诡异的寂静，人与人之间，隔着五米间便看不到对方，幸存下来的人们也陷入了更厚重的绝望。

白琬璎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身体的所有地方都在剧烈地疼痛，她躺在一片挂着露水的草丛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她的眼睛里似乎都有血，她用力抹掉了眼睛边的血，才睁开了双眼，但是睁开的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瞎掉了，因为除了一片黑，什么都看不到，直到她看到了挂在空中的红月。

“她……她没有死…………”

白琬璎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松了一口气后，又提起了一口气。她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起不来，她受了玄湮重重一招，又从半空摔在了地上，受到了重伤。于是她有些放弃般的躺在草丛里，静静地看着那边的红月，一颗硕大的泪珠，就从她的眼角坠落，跌进了草丛里。

“对不起，无双。”她喃喃说着，又闭上了双眼，眼泪再次跌落，“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呢？如果伏羲之骨都没有作用的话，又该用什么来终结这一切呢？三界难道要一直陷入这种无序之中吗？”

白琬璎没有答案。

混沌和痛让她再次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琬璎觉得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她感受到了有人在搬动她的身体，总不能在这里还遇到什么食人妖，要吃她吧？她咬了一下嘴唇，用力睁开了双眼，这才看到，竟然是非尘上仙。非尘上仙抱起了她，正在朝着前方走着。

“不要怕，是我。”非尘上仙说道。

白琬璎的眼泪又涌现了出来，她用力搂住非尘上仙的脖子，“师父，怎么办？伏羲之骨没有杀了魔神，我背叛了无双，也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你太着急了。”非尘上仙还是这句话，他垂眸看着怀里的白琬璎，轻轻地叹了口气。

白琬璎却更加着急地询问着非尘上仙，“天帝呢？我看到神光消失了，天帝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虽然我看不惯神族的所作所为，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没有了天帝，三界更是会陷入绝境啊。”

“烛龙还活着，只是他也算是吃了大亏，希望他这次能够长记性吧。”非尘上仙说。

“她怎么了？”白琬璎还是很担心。

非尘上仙垂眸看着她，“他瞎了一只眼睛，而且心脉受到重创，以后再也与什么金乌魔神之类的战斗了，第一战神，终于还是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白琬璎瞬间紧张起来，“天帝如果也失去了战斗力，那谁还能杀得掉魔神呢？神族完了我不在意，但是三界这样乱下去，人间难道要永生永世都这副鬼样子了？”

“你太着急了……”非尘上仙说着抬起了眸子，他朝着并不算遥远的魔境看了一眼，“烛龙不再战斗也许是一件好事，他就能够知道不是任何事情都靠战争解决，他也许就能够静下心来，真正地做一个‘神’了。”

“真正的做一个神？”白琬璎不理解。

非尘上仙道：“他太傲慢了，他并不在意女娲娘娘创造的人间与轮回，可是当他的力量不能碾压一切的时候，也许，就学着同更加公平合理的秩序，来维持三界了。”

“所以，师父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不呢？”非尘上仙垂眸看了白琬璎一眼，唇角带着微微的一抹笑容，很像白萱第一次去玉青宫的时候见到的笑容，只是那时候白萱是作为男女之情的心动，而现在，她却是在感慨非尘上仙的强大。

这种时候，他能够这样看待问题，内心这样强大，这才是真正的神的样子吧。不只是碾压一切的力量，而是能够解决一切的信心。

“那魔神怎么办？”白琬璎还是不放心。

“我会去找无双的，上一世我没相信过小七，希望这一世，我能够相信无双，她也能够不负我的相信吧。”

非尘上仙说着抬起了眸子，红月幽幽，视线之内是那样的昏暗，这是一个死寂没有希望的世界。但是他却要抓住一切可能，给这个世界以希望。当初女娲娘娘创造人间的时候，人在神与魔之间是那样脆弱，但是她依旧保住了这个世界，人虽然脆弱，但也有足够的韧性，能够等待到希望来临之时。

而在魔境，却是比人间更为寂静。

玄湮一带着记无双回来，就把那群热闹清楚的魔族人全部都赶了出去，他根本不在意魔族也不在意三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只在意记无双，如果没有了记无双，就算拥有了自由又怎样呢？那也是一片虚无。

他来到了魔眼的面前，他抱着记无双，看了一眼翻涌着岩浆的魔眼，几乎是没有过多的考虑，就将记无双紧紧抱住，用自己的力量给与她全部的保护，然后整个人就跳进了魔眼之中，岩浆翻出了好几个泡泡，又陷入了安静。

“主人！你……你不要这样！”

扶音子来到了魔眼之畔，从刚才玄湮抱着记无双回来，他看到了记无双身上插着的伏羲之骨，他就觉得不对劲，心里隐隐泛起了担忧。但是玄湮让他赶走所有魔族，他也就来得及询问什么，可就是在外面耽误了一会儿，回来就看到玄湮带着记无双进了魔眼，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拦。

他看得出，玄湮是想用自己的所有灵力和魔眼的能量来拯救记无双，可是这样玄湮就会耗尽灵力无法维持人形，魔烟也会因为耗尽能量而干枯枯竭，他将再也见不到玄湮了，怎么能这样呢？扶音子在魔眼边一边呼唤着玄湮一边泪流满面。

“主人，我们还能想其他办法的！你不要这样，这样你会失去生命啊！你好不容易才化形的…………”

魔烟里翻滚出了几个岩浆泡泡，但是却依旧毫无动静，玄湮显然不想回答扶音子的问题，他也根本不顾及自己的生命。

可是扶音子不能不顾及，他一咬牙，用尽所有能力给自己包裹上了一层魔烟，然后也朝着魔眼的滚滚岩浆里跳了进去，他要去找玄湮，要拦住他。可是他刚刚跳进去，脚尖触碰到岩浆的一瞬间，就有一股子巨大的力量将他掀开了，他滚到了旁边的岩石上，重重磕了一下，他转过头来，看到了魔眼里冒出了一个脑袋，是玄湮。

玄湮看着扶音子，“你走吧，你自由了。”

“主人！”扶音子却痛哭流涕着，他跪在了魔眼之畔，“从天地未开的混沌时期，我就是主人身边的一条小黑蛇，要不是主人身上的力量感染了我，我也不能修炼，更不会活到现在。我们相伴这么多年了，眼看着就要彻底自由，回到原来混沌的时候了，主人现在不要我了吗？”

玄湮看着扶音子眼角的泪水，他张了张嘴，“在我没有化形的时候，确实只有你陪在我身边，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想要回到混沌时期的自由，现在你不是得到自由了吗？你可以像从前一样去任何地方，去吧，去过快乐自由的生活吧。”

“不！”扶音子用力摇着头，他泪眼婆娑地看着玄湮，“扶音子想要回到的不是混沌时期的自由时光，而是我自由自在的去到任何地方后，最后还是会回到魔眼旁边的时光。魔眼是永远不会变的，永远在这里的，比起自由，我更想要有家可回的安心。”

“…………是吗？”

玄湮有些怔怔的，他从未听过扶音子说过这些，他以为他跟自己一样，只想要回到混沌时期的自由，原来他是想要一个家一样的安定，原来他更怀念在混沌时期，盘缩在魔眼旁边，把他当做家的时候。

玄湮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他以为自己一直是一个人的，其实扶音子也一直陪着他，只是他有点忘记了而已，于是他看向扶音子。

“我不会死的。”玄湮说： “魔眼永生永世都不会消失，就算枯竭了也会一直在这里。你只需要等待，大概一千年后，魔眼会重新燃起来，到那时，我会慢慢再次修炼成人形，你等着我吧，我会回来的，也告诉记无双，让她等着我。”

“好！我等着你！”

扶音子一下子笑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水，看起来像是喜极而泣。一千年对他来说是不算什么的，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玄湮会不会不要他，只要他还留他待在魔眼的旁边，那么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守着你，就像当初一样。”扶音子不住地强调着。

他愿意等他。无目的的自由与时光是虚无，有目的和希望的等待，却可以是幸福。至少对扶音子是这样的，他是微笑着送玄湮消失在翻滚的岩浆之中的，只要留他在身边，那么扶音子支持玄湮的一切决定。

他就是这么简单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