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无双 第142章 最后的决定

记无双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见在水晶桃花林，她和叶予尘依偎在一起，拥抱着，悄悄说着情话，他摘了一朵桃花别在记无双的发髻上，记无双则在他的脸上落下了一吻，有夕阳撒在他们的身上，就像人间和魔境交界处的那种夕阳，一切看起来美好又梦幻，记无双沉浸在其中。

是叶予尘，不是非尘上仙，记无双无比地确定着这一点。

只是一阵风吹来，夹杂着冰凉的雪花，记无双被这小小的雪花割得皮肤生疼，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原来不是雪花如刀，而是雪花融进了她脸上的烫伤口，疼得她像是被刀割了一块一样。

她缓缓提起眸子，看着前面，好熟悉的窗户，窗外是缓缓飘落的雪花，雪下得那么静那么安详，都让记无双忽略了视野里的根根柱状的黑色阴影，窗外的场景她也认识，这不就是玉青宫的冰殿吗？

记无双这才感受到了手腕上的痛感，她用力抬起头，看到了吊着自己的那两根铁链，她低头，脚腕上也紧固上了铁链，她转头，则是根根铁柱，这不是吊着小七的铁笼又是什么呢？记无双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她就从旁观者变成了笼中人。

记无双没有惊讶，也没有挣扎，她只是缓缓垂下了眸子，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眼神是带着无尽恨意与锐利的，她紧紧攥住了拳头，因为牙齿用力咬在一起，唇角溢出了血痕。

“我不是小七，我是不会罢休的！”记无双咬牙切齿道。

另一边，白琬璎已经在宫殿门前的雪地里跪了不知道多长的时光，她不知道自己在求什么，要求非尘上仙放过叶予尘还是记无双？叶予尘已经不在了，非尘又很忌惮记无双，是铁定不会放过的意思，连天帝都来了玉青宫，在大殿内和非尘上仙说着什么，其实白琬璎听到了一点，是在讨论如何消灭记无双的，记无双终究不像叶予尘那样简单，她的来历复杂，是没办法轻易处理。

非尘上仙会怎么杀了她呢？

白琬璎一想到这个问题，眼泪就不由得掉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一行清泪从她的眼眶流下，她有着无尽的痛苦，正义和情谊在她脑海的两边，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直到她看到了一只红蝶飞舞在自己的面前，白琬璎怔了一下，看着这只翩翩起舞的红蝶，那是记无双幻化出来的，记无双来找她了。

“我跟你去。”白琬璎知道这是记无双叫她去的信号，她站起身，还不小心摇晃了一下，才勉强站住，她的腿已经麻了，可是她顾及不得，跟着红蝶就往宫殿的另一边走去。

推开屏风，看到那巨大的鸟笼的时候，白琬璎的心颤了一下，她看着这巨大的，冰冷的鸟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又看向了那被吊在中间的记无双，她的样子别提多狼狈了，可是都不如她眼神的冰冷。

“无双…………”

“玄湮呢？”

记无双开门见山，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去说什么虚与委蛇的话，她的情绪已经消耗殆尽。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玄湮应该是留在宫殿这边等着她的，但是她被发现了，苏醒过来也没有玄湮留给她的任何东西。

白琬璎张了张口，“我也不知道…………”白琬璎顿了顿，“你是被非尘上仙带过来的，我也是差不多时间过来的，过来后就没有发现玄湮，我在这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我不知道他是躲得好，还是已经离开了。”

“不重要。”记无双说，她抬起眸子看向了白琬璎，一贯的亲昵称呼似乎没有了，她连看白琬璎都带上了一种审视的目光，“你答应过他的，你失信了。”

“我…………”白琬璎有一万种解释的话，比如是记无双自己冲过去被非尘上仙发现的，她努力拦着她裹，但是所有话在这种场景下，在叶予尘刚刚灵魂消散和记无双被关在笼中的情况下，她说不出口，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

“你帮我一个忙，就算是你的弥补了，我要你去找魔境找玄湮，你帮我告诉他，他想找的那个东西在我这里，剩下的，他自己会决定的。”记无双面无表情的说道。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小七在看着这样景象的时候想的是什么？记无双竟然有一瞬间的好奇，但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因为她心里明晰，她是她，小七是小七，小七甘愿被关在这里，她记无双绝不愿意！绝不！

可是白琬璎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看着记无双，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和她冷淡得分外明显的眸子，即便从前的时候，记无双也会说些刁钻的话，但是她的眼睛却是跳跃的，有某种活力在她的眼神之中，让人就算知道她的小心思小骗术，也只会莞尔一笑，并不计较，可是此时此刻，白琬璎感受到了不一样，感受到了疏离，感受到了她心底的某种冷利。

“无双，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只要你说，我都会帮你的，因为我是真的不想看你死，不想你被关在这里受尽折磨。”白琬璎的表情里带着几分哀伤。

记无双只是静静地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显然早已没有了与白琬璎互诉衷肠的心境，疏远也是有意的。叶予尘已经死了，他的灵魂都已经被非尘上仙撕碎，而白琬璎可以在玉青宫自由出入，听说她的前世就是玉青宫的神女白萱，记无双不想揣测什么，她只是觉得累了，不想再处理复杂的关系，而且她心底隐隐明白，这一趟，将是所有关系的终结。记无双抿着嘴唇，眼神变得无比坚硬。

临走的时候，白琬璎回头深深地看了记无双一眼，只看到这个像火焰一样美艳的女子，被吊在冰冷的黑铁鸟笼之中。她咬了一下嘴唇，还是决定帮她这一次，如果玄湮能用魔眼将记无双带走的话，就带走吧，她已经眼睁睁看着叶予尘死去，她实在不想要再眼睁睁看着记无双死去。

只是白琬璎没有想到，她唯一一次违背原则，唯一一次的心软，竟然造成了那般的灾祸，如果她能回到今天的话，白琬璎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魔境，白琬璎到达魔境的时候，就见到了玄湮。

她本以为自己还要花些时间和精力才能找到玄湮，可是她一进魔境，就看到了大发雷霆的玄湮，她还以为玄湮是因为记无双在发火呢，可是仔细听了两句，才发现，他好像在找某种东西，而且是特别着急的那种，几个摸不到头脑的小魔兵，竟然被他猛然抓起摁死在了岩浆之中，他的暴戾到达了顶峰。

“魔子…………”白琬璎唤了一声。

玄湮没想到白琬璎会来，他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抬眸看清了来人是谁之后，眼神倏地冷厉了下来，他以极快的速度闪现到了白琬璎的面前，几乎是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就猛然掐住了她的脖子，白琬璎都来不及抽出她的仙剑，就被玄湮摁在了石壁之上，他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的，仿佛下一秒种就要掐断白琬璎的脖子。

“我就不应该相信你！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你，然后带记无双走！”

“咳咳咳…………”

白琬璎被掐得面色酱红，喘不上一点气来，她努力去掰开玄湮的手，可是玄湮不给她一点机会，她咳嗽得快要死掉了，只能双手狠狠掐着玄湮的手，指甲都陷进了他手背的肉里，流出了红色的鲜血，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不肯松懈。

“我是……帮……无双……带话的…………”白琬璎用力挤出这几个字来。

玄湮的眉梢挑了一下，但是手并没有立刻松下来，而是审视般冷漠的眸子看着白琬璎，“她说什么了？你带来的消息最好是有用的，如果是什么毫无价值的安慰话，我也只会送你归西而已！”

“她……她说…………你找的……东西，在……在她那儿！”

白琬璎眼皮都要翻出来了，她感觉脖子要断了，肺都要爆炸了，她只能用尽全力去掰开玄湮的手，而玄湮听到她的话后，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立即松开了白琬璎，他双手摁着她的双肩，将她死死控制在他与石壁之间，勾着她的下巴，极近的距离盯着她。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重复一遍！”

“咳咳咳…………你先给我滚开！”白琬璎一遍咳嗽着，一边重重推开了玄湮，她抬起眸子，剜了玄湮一眼，这个只有暴戾没有脑子的东西，白琬璎对他是有一万种的厌恶情绪，要不是为了记无双，她绝不会再见这个人。

“你说啊！”玄湮又压了过来，将她死死摁在石壁上。

这次白琬璎也没有精力和力气去推他了，只是抬起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让人讨厌的脸，她压制住自己的火气，努力平静道：“记无双说，你要找的东西，在她那里，她说你会做出决定。”

“在她那儿…………？”玄湮那种满是戾气的脸竟然瞬间就绽放出了笑容，他猛然抓住白琬璎，急切的，但是真诚的询问的眼神，“是真的吗？你这一次绝对不能再骗我！”

他笑起来是好看的，细长的眼睛，俊美的五官，说不是一个美轮美奂的景色，实在是太不诚实了，可是白琬璎最讨厌虚有其表的人，尤其这个人还爱强迫别人。白琬璎移开了眸子，甚至还横了他一眼，绕开他的眼神。

“是。”白琬璎说：“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没带回来记无双，想必你也知道原因，叶予尘死了，灵魂也被撕碎了，那样的情况下，我理解记无双，她无法控制自己，一切事情变成这样，是谁都不想要看到的。”

“呵！”听她这么说，玄湮却冷笑了一声，细长的眸子扫视着白琬璎的脸，最后落到她那双干净又温柔的双眼上，他看了一会儿，“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对你说出这样的话，你可真天真。”

“当初那股子非要杀死记无双的劲儿呢？”玄湮看着她，“还有最开始，是你杀了小七，那才是一切故事的起点，如果不是你，记无双不会降生，你也不会被扔下凡间转世为人，甚至叶予尘也不会被做出来。你心里门清非尘那老头子为什么非要杀叶予尘，非要杀记无双，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可恶，满口仁义道德却干尽没道德的事儿，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太可笑了，明明都已经做了这么多坏事，却不能一条路走到头，竟然总在关键时候，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蠢事。”

“…………”白琬璎被他这一顿阴阳怪气，有些生气，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他却也像是看到了根本，在那些并不了解自己的人的眼中，自己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玄湮将这些说出来了而已。

白琬璎咬牙，“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想要的东西从一而终，做坏事也这么理直气壮，人总是会被自我和情感拉扯着，我承认我做过很多不对的事情，有时候觉得自己没错，有时候又觉得自己错了，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想最大程度的保住大多数。”

“又来了。”玄湮翻了个白眼，听到这些神仙修士说这种话他就烦，不过这会儿他心情好，也懒得跟白琬璎计较，他松开了白琬璎，往后退了几步。

玄湮挑着眉梢，“今天算你幸运，我不想杀你了，反正马上整个三界都会焕然一新，我将自由，你在不在，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你什么意思？”白琬璎隐隐觉得有些不好，她看着玄湮，玄湮却只是莞尔一笑，在她的下巴上勾了一下，然后大笑着转头而去。

白琬璎冷冷地看着玄湮的背影，“登徒子！”

只是这个喜怒无常的登徒子，最后的愉悦不像是假的，什么东西在记无双手里，这个东西又会影响什么呢？玄湮临走的时候眼神透出一股子锐利，他好像做出了什么样子的决定。白琬璎往前追了几步，她还是不想再把事情闹得更糟糕，她冲着玄湮的背影喊了一句。

“你去玉青宫，带走记无双就可以了，不要做无谓的事情，天帝和非尘上仙都在玉青宫！你如果胡作非为，只会被他们联合摁死在玉青宫，到时候记无双也救不出来了，你听没听到啊！？”

不远处的背影没有停留，还在走着，他背对着白琬璎挥了挥手，没有说同意也没说否定，白琬璎有些担心，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只是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还能糟糕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