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洞有好几个天然的小通风口,刚好能够保障气流内外循环。
洞内温度,比山下凉快不少。
只是光线不如外面明亮。
但也有器子制作的灯在各处照着,所以并不昏暗。
向里进去不远,有两处最为平整干净的地方,分别安置着两个刚救回来不久的男人。
一边,只有寥寥三人沉默守着;而另一方,有十几个人神情激动地看向从洞外疾步而来的人。
一人急忙上面把人往里拉:“黄老,快,您快给我师傅看看,师傅他刚刚睁了一下眼睛。”
“你们别围这么紧,都散开些。”黄老挥着手坐下,仔细给人检查。
大弟子把师兄弟们往外赶了赶,自己则还在旁边眼巴巴瞧着,双手不安地搅在一起,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两只手改为互掐,掐出了印子也不自知。
很快,黄老开口道:“不用担心,你们师傅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就让他睡到自然醒吧。”
大弟子浑身松懈,双手拜佛,嘴里念着:“太好了!谢谢,谢谢黄老庄主。”
左钰身高腿长,拎着几个刚做好的简易木凳,从山洞外进来。
听到柳抚七这边没事,脚步一停,拐了个弯,往加加那边去了。
加加刚一直注意着柳抚七那边。
得知柳抚七没事,眼眸中浮上一丝希冀。
可回头一看,身旁父亲没有半点要苏醒的迹象。
一刹间,就好像预感到结果,干枯的双眼再次酸涩,喉咙像有东西顶着那般哽塞,想哭,却哭不出来。
旁边,笙儿与小几两个人一直陪着她。
期间,累了也只是蹲在地上歇一下,待脚麻了,又重新站起来。
大家上来得有些匆忙,很多生活必需品都很短缺。
比如床、桌子、凳子之类。
好在,村民们都自发在山洞外赶工制作各种要用到的简单家具,任劳任怨,没有半点颓然气息,个个手里有活。
左钰走过来后,给这两人各放下一个简易木凳,最后一个给了自己。
小小的木凳,看着不堪重负,可却意外地承受住了他这样一个人高马大的身躯。
有了凳子,笙儿赶紧拉着小几坐下。
若是换作平常,肯定要舒服地喟叹出声,可眼下,看着旁边这个只比自己小一点的女孩,她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黄老给柳抚七看过后,又过来这边,给外表已成干尸一般的人细细检查。
最后,还是重重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脚步沉重,缓慢离开。
所有能用上的上品丹药,都给元上服用过。
这样拖着,也只是在吊着一口气罢了。
加加知道黄老叹气代表什么,痛苦地咬紧牙齿,伸出手,用指尖极度轻柔地抚摸父亲那张疤痕遍布的恐怖面庞,每抚摸一下,都化成了戳向心脏的刀子,痛得她一呼一吸间都跟着抽搐起来。
左钰有些唏嘘……
元上本是有幸福美满之家的人。
是当初有人擅自踏入他的生活,改变他的人生轨迹,给他制造出「受害者」这一身份,才被裹挟着,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局面。
那时候,很多人同情过他的遭遇。
后来,他也成了制造出「众多受害者」的那一类人,给别人带去了不该有的苦难。
抵消了那股名为「同情」的东西。
要说全是他错吗?
其实不尽然。
如果一开始,命运没有对他下手,他根本不会走入黑暗,而是会拥有一个温馨的小家,一直幸福美满下去。
……
大的在沉思,旁边小的也若有所思。
小几乖乖端坐在木凳上,非常规律地眨动一双眼睛,来回看着眼前这对父女,一张小嘴抿得紧紧的。
元上被救回这山洞时,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强烈冲击!
差点把他吓坏了。
第一次见识到,一个好好的人出去一趟,回来时,竟然会如此面目全非。
鬼怪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他也只是突然被那股视觉冲击到,适应了后,没觉得多可怕,还主动拉着想过去、又踌躇不前的笙儿一起,来到加加身边,默默相陪。
看黄老沉重离开,小几意识到,加加姐姐随时都可能失去父亲了。
内心跟着一阵难过。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暗自低语,好像想到了什么办法似的,满脸郑重,起身离开。
很快,抱着一个旧旧的包袱经过,出了山洞。
左钰把思绪收了回来,也站起身,去找无兮。
夜晚即将降临,不仅要准备吃的晚餐,还要整理出晚上能过夜的干净地方,所以,大家都在忙碌。
无兮刚打扫出一大块干净地面,正往上面铺草席。
左钰走过来帮忙,一人牵一头放平,避开沉重话题,立刻躺下试了试:“好家伙,这明天一觉起来,个个腰板挺直!”
“你应该庆幸现在是夏天,不用考虑晚上会被冻醒。”无兮坐下,扫视着洞顶,与四周山壁上的乱石。
排查是否有石块松动、掉落之类的危险。
这里普通百姓还是占绝大多数,该避免的,还是提前避免为好。
左钰一骨碌坐起来:“你说我们会在这里待多久?”
“不会很久的。”,无兮停止扫视,转头看他,双眼沉稳锋利,语气绝对:“最起码不会拖到入冬。”
左钰相信她。
她说不会,那就不会。
一阵饭菜香飘来,引得人胃中顿觉空虚。
“晚饭差不多好了,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左钰拉起无兮,大步往洞外走去。
洞外,太阳西沉,天色渐渐昏暗。
密密麻麻的人,一堆一堆地挤着,有人站着交谈,有人随地而坐,有人手里拿着各种工具,显示刚刚停下收工。
相较于上来时的郁郁葱葱。
洞外这百米距离内,所有草木都已被砍伐干净,以避免失火。
此刻,洞口外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除了人,最为显眼的,还有那一排排黑色大锅。
大锅被架起,底下噼里啪啦地燃起了一簇簇火焰。
每个大锅旁,又分别站着两至三个男男女女,挥着锅铲,在大锅中不停翻炒,锅里刺啦声不断,现场烟雾缭绕,各色浓郁的饭菜香气飘出几十米远。
很容易给人一种,村落人们正在筹备大型晚宴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