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美人怜 第144章 真相

相思见君双颊渐红，不见君泪如雨落。

我在等，等见到你时不再眼红，等这份想念慢慢变淡，届时，我的心绪也能归于沉寂。

……

他们抵达忘川渡头之时，便瞧着个素白衣襟的老翁坐在凹凸不平的石块上，独自喝着葫芦酒。

船靠岸时，那老翁眉毛微挑，见此神仙眷侣，不由叹息：“命数多舛，羁绊深坎，这即是孽缘。”

二人相看他一眼，只见他笑着看向阴浊的天，轻轻摇晃手中的葫芦酒瓶。

“老人家？你所说的命数多舛，孽缘一说是怎么个事？莫非看出了什么？”南宫皓月不顾无涯劝阻，缓缓近身看去，她竟然看不清这位老者的面庞，无论多近，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

“老夫看到，这位仙子腿上束着个红绳子，绳子另一头啊，来自天上。”他轻轻巧巧道，丝毫不带拖沓。

“红绳子?”南宫皓月有些怅然，常闻天上月老喜好为男女牵绳，凡是有缘人，都会被束上红绳，紧密相连。

南宫皓月回头看时，却看不出无涯腿上的东西，只觉深奥，“老人家是见了这红线，认定我与他并非正缘，又牵扯不断，这才认定是孽缘!”

“是缘是孽，他日自见分晓，结局或喜或忧，又何必此时杞人忧天呢？”说罢，他三两步迅疾跑到了岸边，坐上了小舟离去。

“这老头所言何意?”无涯不得解，只是纳闷看着南宫皓月。

南宫皓月浅笑，却多了几分遗恨。

原来，他们二人并非天定，不过是孽鬼纠缠，恩怨难销。

曲终人散，情缘难了，说是悟了红尘，却到底没看清本心。

说着，他们二人便走到一对乱砌的怪石林，由此行八十里，便能到邢山，便到了冥府地界。

他们瞧见此处正匆忙逃出几个妖物，各个慌不择路，躲藏起来。

“天狗暴虐，若是被他抓住，定要被残害，大家快躲起来，能活一时是一时。”

话音未落，只见天空一阵黑色飓风降下，卷起落石与沙尘，形成一阵暴风。

那风停在空旷处，俨然化成一道人影，半跪在地上，嘴角挂着意犹未尽的戏谑笑容，他警惕看着周边的石头，缓缓将气息摒住。

“帝姬，别藏了，微臣带回去，好好跟妖帝赔个不是，这件事便作罢了。”

“若还是执迷不悟，一味潜逃，微臣可不敢保证会不会错杀无辜!”

“你们这些刁民，竟敢私藏重犯，这可是掉脑袋的罪，搞不好还会牵连九族。”

“怎么办啊？这里哪里有帝姬……”妖民们很是害怕，有些人惶恐得四处乱窜，结果被天狗一片羽毛洞穿心脏，当场暴毙。

“到底谁是帝姬，行行好跟他回去吧，莫要牵连别人才好。”妇人抱着年幼的孩童瑟瑟发抖，向四面的妖民查视。

“就是，平时妖族大赦，什么好处都轮不到我们，凭什么一出事就迫害我们老百姓。”

“他们皇家的事，成事与否，伤的总是我们平民百姓。”

“罪过啊罪过，如今何处是家？”

他们低声泣泪，绝望仰向昏沉的天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刁民，还不交出帝姬?那我只好将她扒出来了……”天狗身上冒着暗黑光焰，迅疾凝聚光球轰开了石堆，人们逃窜，尖叫，恐慌，却让天狗愈加兴奋。

“帝姬，别躲了，乖乖跟我走吧。”

他张狂笑着，身后羽翼不断扬起灰尘。

“救命啊，……”

“老天爷收了这些天杀的去吧。”

当现实已无路可走，人们才会把希望寄托神明，乞求虚无的神降世，为他们驱赶邪恶。

“帝姬!再不出来的话，我就要把他们都吃了呦，你如此忧国忧民，忍心看他们受罪吗？”

百姓哭泣，失离的孩童瑟瑟发抖，男人护着老幼，众人皆暴露在天狗面前。

“帝姬呢？”天狗走向一位妇人，用砍刀抵住她的脖颈。

妇人闻声落泪，却依旧坚毅道：“尔等宵小之徒，妄想抓走帝姬，痴人说梦。”

“咻——”只听见风簌簌声，一股热血溅起三尺狂波，让面前百姓早已尖叫不出声。

一路颠簸，他们已经无力呐喊。

因为天神闭目塞听，从未眷顾妖民。

他们视死如归，平静得看着天狗以及他身边的尸体。

“不想让你我们活，你也别好过。”他们拿起武器，向天狗挥出了第一棍。

接连不断的人倒下，唯剩下呱呱坠地的孩童，天狗叹气：“不在吗!帝姬啊，你到底在哪里？让我好找啊。”

南宫皓月赶来，认出了此人便是先前在妖帝城遇到的天狗守卫，此人心狠手辣，雷厉风行，是个不折不扣的暴虐之人。

“这些妖都是你杀的?”南宫皓月质问他道。

天狗正要离去，闻声回头，笑意深深道：“你是何人？”他左右探看，只觉此人眼熟。

“是你，你是帝姬的人?”他肆意笑着。

“你口口声声寻找帝姬，杀这么多同族，难不成也是妖帝授意吗？”南宫皓月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是与不是，都与你这个妖族叛徒无关。告诉我，帝姬在哪?是不是被你二人藏起来了？”

无涯看着如此气愤的南宫皓月，生怕她出事，插话道：“我们二人纯属路过，你看能不能当我们二人从未来过呢！”

南宫皓月恨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她怎么能对此视而不见，原来他是仙族人，根本不会怜惜他族。

到底妖仙殊途。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走吧，妖仙殊途，我们以后不用再见了。”南宫皓月拉开和他的距离，已经失望透顶。

他不是凡人无涯，没有那颗仗义之心。

“美人……”

“滚啊，听不懂话吗？我不想看到你，滚回你的九重天，别在我面前碍眼。”南宫皓月闭目不看。

“美人，当真如此厌恶我？”他心头一紧，好似有一股泉水呼之欲出。

“是啊，你是仙我是妖，一生因着家国仇恨，注定是无法结友的，快走吧，日后天地两分，再遇到便全当从未见过。”

南宫皓月心如刀绞，她痛恨命运让二人再次相见，还生有不堪的念想。

无涯走了，南宫皓月也随之露出凶厉的目光，她在妖帝城的时候，早就想打天狗一顿了，眼下是遇见了，就当是为他杀过的百姓报仇雪恨了。

“跟仙族的人不清不楚，我就知道你与他们勾结颇深。”

“狗贼，草菅人命，我这就送你下地狱!”南宫皓月祭出长剑，与天狗开打。

“那我一定会先让你下去。”

天地昏暗，南宫皓月对上他竟有些吃力，若法力还在，三两下便能将他擒住，杀之后快，如今却只能同她打个平手。

天狗捂着左膀上的伤口，笑道：“不愧是战神门下待过的，剑术与法力如此强劲，不过，这点功夫，你还杀不死我!”

眼前的劲敌十分烫手，南宫皓月半跪在地气喘吁吁，她没有胜算能在他手中活下去。

她已被六界不容，无论在哪都是不祥的存在，想到这里，她便不觉攥紧拳头砸向地面的石头。

若是此战告捷，她定去人间寻个僻静处安歇，再不与人类为伍。

不多时，二人打的昏天暗地，不分上下，天狗杀招不断，每招都仿佛要将她刺穿，若是被大刀看中，天狗便会不断施压，直到砍到骨头里去。

好几次，她都差点断了双手。

不多时，派来增援天狗的妖族便到了忘川河边，严阵以待，天狗不会让自己的猎物被别人染指，只有他才能享受那种生命在手中流失的快感。

此时，南宫皓月身上已无一块好肉。

她呕吐鲜血，双目晕眩，步伐吃力，随时都要倒下去。

“交出帝姬，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天狗步步紧逼，南宫皓月退无可退，只能应战。

天狗掐住南宫皓月的脖子，将她从石壁上拽到石堆中，龇牙咧嘴恶声询问：“帝姬在哪?快说……快说啊？”

南宫皓月面目涨红，青筋暴露，手中凝聚一股掌风，将他打了出去，落在妖兵队伍中 。

“你不配知道，鬣狗。”南宫皓月倚靠着石壁仰头呼吸，方才差一点她就死了。

“好好好，很有骨气。”天狗拍手叫好，轻轻擦拭嘴角流淌的黑血。

“就这点手段吗？看来六界对你暴戾恣睢的传闻都是夸大其词。”

南宫皓月晃晃悠悠站起身，捂住胸口的莲花印记，不出片刻，她的伤势便能恢复，届时，再对付他。

“那你可以试试。”

说罢二人便打了起来，南宫皓月稍显吃力，连挥剑的力道都轻了，为此，她有些力不从心。

“住手，别打了。”冰吟姗姗来迟，站在岩壁之上，俯视二人。

“帝姬?好久不见，你还真是让我好找。”天狗连忙将南宫皓月打了出去，他才不管什么怜香惜玉呢！

他是黑心肝烂脾肺，没有心的妖物，是妖族众多杀戮使者之一。

冰吟将南宫皓月接住，小心得护在怀里。

“伤这么重，天狗，你简直毫无人性。”冰吟怒喊，随之，她身边出现一名身着翠衣羽裳的女子，容貌清丽，十分冷漠。

天狗似被激发某种灵性，怪笑道：“帝姬忘了，我本是为杀戮而生，何来的人性?”

在某种意义上讲，他也没得选。

“阿月……”冰吟摸着南宫皓月满是伤痕的脸，默默为她服下止血的丹药。

“冰吟，你果真在魔界，这么多年发生了很多事……”南宫皓月声音低弱，似乎被抽干了力气似的。

“阿月，待日后有空，我定亲自说与你听。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我告诉你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没事的，你无需为难。”

“我若不说的话，便是对不住你，我必须说，将一切告知天下。”

南宫皓月心中暗暗揣摩，大抵是聪明如她，已经知晓了身份之谜。

冰吟小心翼翼将南宫皓月放在一些石块边上，南宫皓月则顺势盘膝而坐，修养静气。

“今日，还请众将士替我作证，我冰吟，其实并非妖族帝姬。”冰吟大声宣布，身前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帝姬这是不想当自身的责任了，所以决心推诿身份，耍赖皮不成？”天狗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嘴角依旧噙着一抹坏笑。

冰吟不慌不忙，为此，她早已得心应手。她多希望有一天将真相公之于众，她也得以解脱。

自从她查清了所有事情，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南宫皓月铺路，也包括推翻妖妃璐瑶的政权，自立门户。

冰吟始终觉得对南宫皓月有所亏欠，无论啊她在天界为质还是先前巴山一事。

“我所言句句属实，当初璐瑶将我抓回，只因为身上有先帝后的信物，身上有刻有莲花印记，璐瑶这才错认我便是先帝后遗孤，但世上没人知晓帝姬生死。”

“帝妃璐瑶不容我，欲加害于我，给我服下剧毒，又无中生有，与大祭司捏造了什么生血验真身，骗过了我，强行将我的本体驺吾改成了九尾白狐，我起初也只以为是因着身体有封印，所以并未察觉，直到我逐渐深入妖帝城，这才隐隐对此有所忌惮。”

眼前众人也不再顾及阵形，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帝姬，众人可是亲眼见过你的真身，与先帝后的九尾白狐出自一脉，我可从未听闻还有改变妖族真身的办法，莫不是你胡诌出来的。”

“才不是。”冰吟身边的女子道。

“帝姬怕不是患上失心疯了，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若真是帝妃让你受怨，为何不早点禀告妖帝，竟还一错再错，占用帝姬身份，你该当何罪？”天狗恶言相向，为此，冰吟已习以为常。

她比前些年更为稳重了。

“若论有罪，也当是帝妃璐瑶的过错，彼时我初出茅庐，全然不知已落入她们二人的圈套，他们二人在幻显药水里参杂了虚魂草，让我公然喝下，真身变化为九尾狐，但我原本的真身，是一只驺吾。

她之所以愿意让我认祖归宗，一是想掌控我，二则因天界窥视许久，玉帝陛下有意掌控妖界命脉，将帝子彦华送入天界为质子一事，她既不想彦华受难，又不想挑起战事，所以收了我，将我送入了天界。

诸如此类，一个继母怎么会容得下前妻的女儿，况且她分明知晓我并非先帝后所出，却同祭祀一道扯谎，瞒过了所有人。”

天狗再也听不下去了，皱起眉头怒吼：“一派胡言，事实若当真如你所言，妖帝陛下怎么会不知情，认不出你这个女儿？”

冰吟冷哼出声，轻轻摇头，故而一不做二不休质吼道：“妖帝?敢问他这些年何曾出过那间破屋子?又可曾传唤过我啊!连我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会将我放在心上?况且，当初下令将我杀死的，不正是他老人家吗？他又有何颜面见我？”

“差点忘了，他这个畜牲，这么多年来画地为牢，让璐瑶那缺心眼的执政，这同禅位有何区别!”冰吟怒骂，继而撇头暗暗怄气。

“满口污言秽语，真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吗？”天狗斥责道。

青衣女子轻言笑道：“是是是，我们都忘了，将军你的真身是只狗，犬诚主子，理所当然。”

“你!”天狗怒不可遏，就要上前将她的脸皮撕破，他攥拳道：“死鸟，别落在我手里，不然一定将你抽筋拔骨，捻成齑粉。”

“将军，好生威风啊？妖帝给你的权责，便是胡乱滥杀，目中无人吗!真是有什么奴才就有什么主子，怪不得一个德性!”青衣女子暗讽出声，将二人贬到土里。

“找死!”天狗席卷黑风，便重拳冲向她。

冰吟则将手臂壮大，拦下了他，二者相撞，借着力道冰吟顺势将天狗推回去。

“好大的力道，不似常人所有。”

“我真身是一只驺吾，这点小力气是常见的。”冰吟甩了甩手，方才那一下，也确实将她震得有些手麻。

“你口口声声说璐瑶有变更妖怪真身的路数，你也可以变化不是吗？所以还是不要在此诡辩，跟我回妖界领罚!”天狗沾沾自喜。

料冰吟道：“傻子才回去，我若回去，也当是八抬大轿，千军万马，挥手间覆灭妖帝城，杀了那对奸夫淫妇。”

天狗嘲笑道：“当初你就落败逃亡，竟逃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苟且偷生，何其窝囊，啧啧啧，若换做我，与其沦为落水狗，摇尾乞怜，还不如大义赴死，为你先前的愚昧无知付出代价!”

冰吟忽然放声大笑，似是疯魔，指着他前俯后仰笑道：“落水狗?那也比你这毫无尊严的奴隶活的好，这么多年，不好过吧！每日的焚心嗜骨，痛彻心扉，怎么样？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是不是很让你抓痒啊？看到你这副束手无措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就想笑你千年万年。”

天狗震怒，狂风席卷在他身后，卷起的侍卫大喊救命他也全然没有听进去。

“高高在上就了不起吗？等妖帝废了你，送入死牢，我就要让你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不，千刀万剐可怎么得劲?我有两千三百多种刑具，每一种都能让你嗷叫出声，生不如死!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他抓紧拳头，捏紧，最后坏笑起来。

“你敢!”青衣女子提起羽扇便要上去，冰吟连忙拦住。

“你不是急功近利吗？有本事便抓我回去邀功!我也很想知道你能怎么对付我，到底是我官大一级压死你，还是你先将我拉下地狱，痛不欲生!”冰吟张开双手，仰头俯视着他，嘴角还挂着一抹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