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荒炁录 第481章 灾

西域——九璃。

“快点来这边！”

“战线告急！天魔势力大范围突破防线了！”

急促的呼喊声穿透风沙，天魔势力的先锋部队已撕开三道防线，黑压压的魔影在残阳下泛着磷光，尖啸声能穿透护体罡气直刺神魂。

清明子、萧无痕一众九璃大人物立于高台之上，目光凝重地望着远方那片被魔气侵蚀的土地。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此刻已被黑暗笼罩，魔气翻涌间，树木枯萎，大地龟裂。

“人员的转移怎么样了？”

“四域院和丹塔人员已尽数向北城撤离，但还有大多数势力不愿意撤退……那些宗门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能靠护山大阵撑到援军……”

萧无痕冷笑一声，玄色披风被狂风掀起：“援军？西域各派自顾不暇，谁会为九璃填这个窟窿？”

他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各方势力，嗤道，“某些人嘴上喊着共抗魔劫，背地里却盘算着怎么趁乱吞并邻域。”

“萧院长慎言。”一位白发老者皱眉出声，山海家的宗主，“如今魔患当头，还是先商议如何退敌为上。”

清明子摇头，望向远处黑云压城的魔影，沉声道：“退？九璃一陨，西域就离沦陷不远了。”

“防线还能撑多久？”

“最多三日。”萧无痕沉声道，“若再无援军，九璃必陷！”

“嘿嘿嘿嘿——既然守不住，不如把城池献给我等！”

阴恻恻的笑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众人脸色骤变。

黑袍人漂浮在半空，兜帽下是一片扭曲的阴影，唯有两点猩红的光芒闪烁。“负隅顽抗，徒增痛苦。”

“藏头露尾的东西！”

萧无痕厉喝一声，剑指一点，腰间佩剑化作一道惊鸿直刺黑袍人。

然而那凌厉剑光在接近黑袍人三尺之外时，便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最终被翻涌的魔气悄然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

黑袍人发出沙哑的嗤笑：“蝼蚁的挣扎，总是这般无趣。”

他缓缓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掌心向上，浓稠如墨的魔气汇聚，隐隐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漆黑漩涡。一股恐怖的吸力自漩涡中产生，下方残破的城墙砖石纷纷剥离，被吸入其中碾为齑粉。更令人心悸的是，众人感到自身的荒力乃至灵魂都开始不稳，仿佛要被强行抽离！

“小心！”

清明子脸色剧变，拂尘挥洒出道道清焰，勉强护住高台上一众核心人物，但范围之外的一些修士已然惨叫着，浑身精气如烟般被抽向那魔气漩涡。

“三天魔！尔敢？！”

那名宗主话音未落，身形已如炮弹般冲天而起，手中巨斧裹挟开山裂石之威，直劈黑袍人面门！

黑袍人却只是轻蔑地翻过手掌。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宗主的身形在半空中骤然僵住。巨斧寸寸碎裂，他健硕的身躯如同被无形之力挤压，瞬间干瘪、萎缩，最后化作一蓬飞灰，连同逸散的精血神魂尽数被吸入那魔气漩涡之中。

高台上一片死寂，只剩魔气漩涡旋转的呜咽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还有谁想献上你们的‘热情’？”黑袍人的猩红目光扫过全场，所过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萧无痕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却被清明子死死按住肩膀。清明子缓缓摇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不可力敌……”

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连一宗之主都如蝼蚁般被轻易抹杀，他们根本无力抗衡。

下方的战场更加不容乐观，面对无穷无尽的天魔浪潮与修士阵线激烈碰撞，魔气与荒力交织成毁灭的狂澜。不断有修士在惨叫中被魔物吞噬，防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

“撑住！”

红色的身影在敌群中穿杀，长剑如龙，每一次横扫都带起一片血雨，但魔物的数量实在太多，她的手臂早已被震得发麻。

“师姐！右翼快守不住了！”同伴嘶哑地喊道，他的战甲已经破碎，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南宫迷蝶咬牙，一剑刺穿扑来的魔物，厉声道：“收缩阵型！向主城方向撤退！”

但她的心在不断下沉。撤退？还能退到哪里去？九璃城已是最后一道屏障。

“小心！！”

月影手中的浮屠之轮骤然绽放幽光，险险格开一道袭向南宫迷蝶后心的漆黑利爪，她却因荒力反震踉跄后退，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月影？！”

迷蝶一急，却被更多涌上的魔物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月影被魔潮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蒙蒙的光晕自战场边缘扩散开来。那光芒所过之处，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弄，疯狂扑击的魔物动作骤然迟滞、扭曲，甚至有些弱小的魔物竟如倒放般退回了扑出的位置！

月影身周压力一轻，愕然抬头。

只见一道笼罩在灰色雾气中的身影不知何时立于半截断裂的石柱之上。他单手虚按，周身流转着玄奥的轮回气息，战场的一角因他的介入陷入诡异的凝滞。

“这是……？”南宫迷蝶一剑荡开身前动作变缓的魔物，惊疑不定。

“退！”

灰雾中的身影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南宫迷蝶瞬间回神，立刻组织起残存的队伍，趁机向后撤离。

“是谁？”

“……不知道。”

……

此时上方，黑袍人似乎很满意这种恐惧，“那么，告诉我你们的答案。是献城，还是……献上你们自己？”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的答案，我不喜欢。”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仿佛就在身边低语。

黑袍人猛地转头，猩红目光射向声音来源——高台的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你是谁？”黑袍人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些许惊疑，他竟完全没察觉此人是如何出现的。

陆鸿并未看他，而是先望向清明子和萧无痕等人，微微颔首：“抱歉，回来晚了。”

“陆鸿？！”清明子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萧无痕也愣住了，紧紧盯着他。

陆鸿这才将目光转向空中的黑袍人，眼神平静无波：“给你三息，收起你这套把戏，然后滚出我的视线。”

“狂妄！”黑袍人怒极反笑，掌中魔气漩涡骤然扩大，恐怖的吸力倍增，直接罩向陆鸿，“本座便先拿你打牙祭！”

足以撕裂城墙、吞噬一切的魔气漩涡降临陆鸿头顶，萧无痕连忙上前，抬剑的同时想将他推开。

“院长，交给我好了。”

陆鸿抬手虚按，示意萧无痕不必上前。那足以吞噬山岳的魔气漩涡压至他头顶三尺，却如同撞上一道无形壁垒，再难寸进。翻涌的黑雾剧烈扭曲、压缩，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却始终无法触及他一片衣角。

黑袍人猩红的目光骤然收缩：“空间壁垒？不对……这是……”

陆鸿并未理会他的惊疑，只伸出右手，对着那疯狂旋转的魔涡轻轻一握。

“嗡——”

一声低沉的闷响，仿佛整个空间被强行攥紧。那庞大的魔气漩涡竟应声凝固，随即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捏碎的墨块，寸寸崩裂，化作最精纯的天地能量，悄然消散于风中。连一丝冲击都未曾溢出。

高台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轻描淡写的一幕。

三天魔脸色微变，周身魔气剧烈翻腾，显然被这超出认知的手段所震慑。但他旋即发出刺耳的尖啸：“装神弄鬼！给我死来！”

更多扭曲的魔影自翻涌的黑云中扑出，裹挟着凄厉的魂啸与腐蚀性的毒雾，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向高台。然而陆鸿只是抬手，唤出一颗闪耀着刺眼光芒的极星。

“极光。”

不属于这一界，绚丽、炽热，毁灭一切的扫过魔潮，所过之处，魔影无声无息地消融，凄厉的魂啸戛然而止，腐蚀性的毒雾被彻底净化，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用最纯粹的光毫笔，将污秽的墨迹从画卷上轻轻抹去。

“巫妖族？！你们这些畜牲居然还有残留？！”

三天魔的脸色剧变。他自信可以挑衅这一界的任何人，那是基于天魔之力高于这个世界的法则，他们因此得以不死不灭。

但巫妖与他们一样来自其他界，拥有着足以湮灭天魔本源的禁忌之力！那绝非此界武者所能掌控的力量！

为什么？为什么上古大战时就该被彻底剿灭的巫妖之力会重现于此？！

“你怕了？”

陆鸿的声音平静，指尖的极光却骤然炽盛，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光之河流。三天魔惊恐地后撤，周身魔气构建出层层叠叠的扭曲屏障，却在光河的冲刷下如冰雪般消融。

“别得意！我等一定会卷土重来！”三天魔的身影在极光中扭曲溃散，只留下凄厉的诅咒在风中回荡，“届时……荒野必将化为焦土！”

陆鸿并未追击，指尖极光缓缓收敛，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尘埃。他转身望向高台上兀自震惊的众人，目光最终落在清明子与萧无痕身上。

“塔主，院长。”

他微微颔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久违了。”

清明子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声长叹，带着难以置信的欣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

萧无痕则更为直接，他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陆鸿，玄色披风在残余的能量波动中猎猎作响，声音里充满了探究与震惊：“你这小子……刚才那是什么力量？竟能逼退三天魔化身？”

陆鸿没有直接回答，目光转向下方逐渐平息但仍一片狼藉的战场，以及远处依旧翻涌的魔气。

“等一下再细谈。”

火急火燎的战场之上，陆鸿的身影已消失在远天。残余的魔气仍在低空盘桓，与尘土和血腥味混杂，压得人喘不过气。

高台上，众人兀自沉浸在方才那逆转乾坤的一幕中，一时寂然。

萧无痕收回望向天际的目光，玄色披风拂过染血的台面，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他看向身旁的清明子，语气复杂：“会长，方才那力量……绝非荒力。”

清明子面容上惊悸未退，却又沉淀下更深沉的思量。他缓缓摇头：“似光而非光，蕴含寂灭之意，却又……磅礴浩然。三天魔称其为‘巫妖之力’……”

他话语一顿，眼中掠过深深的忧虑，“此事关乎甚大，非我等此刻能究其根本。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劫后余生的修士们相互搀扶着，许多人脸上仍残留着面对天魔时的恐惧，以及看向圣山方向时的茫然。几位宗门首领聚拢过来，神色间已不见先前的不甘与侥幸，唯有震撼过后的无措。

“清会长，萧院长，”山海家那位白发宗主上前一步，声音干涩，“方才那位……真是陆鸿？”

不待清明子回答，南宫迷蝶已扶着月影跃上高台。月影伤势不轻，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迷蝶急声道：“会长，院长！战场上的魔潮因那位前辈出手暂缓，但远处魔气未散，恐有反复！伤员……伤员太多了！”

她的话语将众人拉回现实。萧无痕当即决断：“立刻组织人手，救治伤员，清点战损，加固残存防线！引导各派残余力量，有序退入内城，严禁骚乱！”

命令迅速下达，残存的指挥体系开始艰难地重新运转。人群流动起来，哀嚎声、催促声、荒力运转的微光再次充斥这片焦土。

……

圣山。

昔日庄严肃穆的殿宇广场，如今已被深紫色的魔能晶簇刺破、覆盖。扭曲的晶簇如同活物般缓缓脉动，吞噬着此地残存的稀薄灵气，散发出令人心智紊乱的低语。

数道强横的天魔气息盘踞其中，远比围攻九璃城的魔物更为精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