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被猛地推开,又迅速关上,隔绝了大部分狂暴的声响,但无法隔绝那股带着铁锈味的、属于深海的风雨气息。
陆辞大步跨进来,湿透的紫色衬衣紧贴着他精悍的身躯,不断往下淌水,在地毯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眉头拧得死紧,声音在引擎低吼和风浪咆哮的背景下拔得很高。
“橙子他们行动了,应该马上就到这。”
话音刚落,陆辞快速隐没在暗处,等他们请君入瓮后,再伺机而动。
“啧,”程散喉咙里滚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扰人清梦,罪同谋杀。”
他薄唇微启,吐出的字句带着慵懒鼻音,轻飘飘的,仿佛在谈论哪一款酒更合口味:
“真麻烦啊……”
硬币在他指尖倏然停止翻动,被稳稳捏住,冰冷的金属正面,恰好朝上,映着刺眼的灯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就在这时,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缝隙。
一张被雨水冲刷得有些狼狈、却依旧难掩英俊的脸探了进来,是程散堂哥程远。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飞快地扫过动荡的船舱,最终精准地落在程散身上。
腿上搭着厚毯子,整个人病弱而矜贵,捧着杯热饮,看起来虚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堂弟身上。
确认目标后,他脸上最后一丝紧绷似乎松懈下来,随即被一种混合着“关切”与不易察觉的轻蔑所取代。
“阿散?”程远快步走近,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一种兄长特有的、虚假的温和。
“吓坏了吧?这鬼天气……我刚刚去看了救生艇固定装置,不太放心,这风浪实在太吓人了,万一……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模样无懈可击,目光却状似无意地在程散脸上逡巡,捕捉着每一丝“虚弱”的痕迹。
“堂哥,”程散抬起眼,声音清冽沙哑,“救生艇……没事吧?”
“放心!没事,不过现在这情况,少跟陆辞来往。”程远立刻安抚性地拍了拍程散的肩膀,那力度带着一种掌控者的施舍意味。
“海上风浪难测,人心嘛,更是隔着肚皮,出门在外,谨慎些总没坏处,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目光扫过自己带来的保镖,像是在寻求某种心理支撑。
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得意,仿佛确认了猎物已毫无反抗之力,立刻暴露出本来面目。
“外面风够大,浪够高,正好送我亲爱的堂弟,一场‘意外’的告别演出!”
“多完美的风暴!多完美的意外!”程远突然神经质地低笑起来,声音在引擎和风浪的噪音里显得格外诡异。
“等他们找到这艘船,或者找到残骸……只会发现程大少爷,在风暴最猛烈的时候,在检查救生艇时不幸被海浪卷走……尸骨无存!哈哈哈!”
他狂放的笑声在动荡的船舱里回荡,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
他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完美计划”里,仿佛已经看到了巨额遗产落入囊中的美妙景象。
“至于我?”他笑够了,低头俯视着程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充满了掌控他人生死的傲慢,
“当然是那个拼尽全力想要救你,却不幸被风浪阻隔,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的……悲痛欲绝的好堂哥!”
“是么?风浪大了,沉船的时候……”程散微微侧过头,月光恰好勾勒出他线条利落的侧脸轮廓,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寒芒,“连水花,都看不见。”
那是一种近乎无机质的清醒与锐利,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孱弱?
他身后的保镖们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前倾,肌肉绷紧,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探向腰间鼓起的硬物轮廓。
暗处的陆辞已经从敞开的紫色衬衫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一个比打火机略大、通体哑黑、造型怪异的金属管。
陆辞的动作快得如同鬼魅,没有丝毫预兆,只有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嗤——”
一声极其轻微、短促,如同高压气体泄漏般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在风声和海浪声中几乎微不可闻,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力。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保镖,动作猛地一滞。
他们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茫然和痛苦取代。
眼球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起,露出大片骇人的眼白,紧接着,是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全身痉挛。
他们的四肢以一种反关节的、非人的角度剧烈抽搐,肌肉贲张的脖颈上青筋暴凸,如同扭曲的蚯蚓。
喉咙深处挤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
“噗通!”“噗通!”
两声沉闷的巨响接连砸在光洁的柚木地板上。
两名壮硕如牛的保镖如同两截被骤然抽去骨头的烂肉,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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