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春城是个好地方，观鸥、赏樱，映照滇池、西山、茶花、烟柳。
春城是个好地方，闲坐、漫游，品味慢调、烟火、滋味、浮沉。
五华月、翠湖灯。
寒暑、往来、形胜、江湖庙堂。
李乐和曾老师，扔下快把孩子造出来的姜小军，从香格里拉去到了春城，准备在这里转个两天，再回燕京。
踏上春城，一时雨歇，热浪被风滤过，透出几分凉润。
翠湖堤岸，垂柳拂水，如绿烟轻笼。水面掠过点点迅疾的红嘴鸥，在夏末便早早试探着归程，白羽划过半空，天地间，似有最细的绳子牵引着水天。
西山侧卧水畔，形似酣眠的丽人，雨雾渺茫中若隐若现。那山影投入水色，人与万物都沾染了一抹朦胧的清气。
金马碧鸡二坊已自褪去了镀金的壮丽，露着木石本色的筋骨，却更为古朴浑融。坊上剥落的花纹，雨点敲在坊壁的旧痕上，声音如同光阴碎步行走，踏过几百年。
人在这古物的侧畔，不过是朝露里飘忽的尘粒，刹那相逢。
直到檐角偶然溅下的积水，打湿了额头，才惊觉光阴正从飞檐铜瓦渗下不绝的清响。
圆通寺殿宇巍然，古树参天，枝叶纷披，遮蔽了天光，只漏下几缕抚过石阶上的苔痕。
曾敏在香烟缭绕里合掌默立，李乐立于一旁，听殿中诵经声低回起伏，如林间暗流，自心底悄然滑过，洗尽尘嚣。
香火升腾，浓淡相间，蝉鸣在檐角轻摇，寺外喧嚣被滤得温软，只闻得木鱼声。
临窗坐了翠湖边的小馆，雨点犹轻轻敲打檐头。
几样小食，米线盈碗，汤色微漾澄明如玉，将金黄色菊花瓣沉入，便晕开一片晶莹。玫瑰饼饼皮酥得掉渣，内馅是糖渍花瓣，甜里沁一丝涩。破酥包子，面皮如蝉翼层叠，一口咬下，云腿混着蜂蜜的咸甜在口中回荡。
此时，李乐才想起汪老爷子说过的，春城好滋味都在市井檐下。
窗外雨雾漫涌成幕布，倒映的灯火渐渐洇开，倒比灯盏自身愈加缥缈遥远。
夜色浓稠如同墨染，行迹蜿蜒到大观楼前。
雨暂霁云未散，五华山似被濯洗过的铜镜，清辉冷冷地泻下来，照见楼前匾额下抱柱长联如卧龙游走于漆木之间。
曾敏缓声诵那长联上关乎乾坤的墨痕，“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
月光清冷浸透了每一个字句，更添万古萧疏之寒。
浩荡之意随着月辉垂落肩头，竟觉眼前这湖这月这楼，早将前尘往事酿成了浩瀚静穆，一石一栏，承托了无数寒暑。
偶然伫立其中，不过是偶然相接又必然离散的两条微澜，融进亘古流波中去。
灯影绰约，与湿漉漉的石板路相映成趣。
母子俩并肩缓行，仿佛嵌入了这城千年不惊的慢板节奏里。
此处春城，温柔地将时光织入行人的步履，原来所谓闲情，便是把脚步放缓，容万物渗入身心，从容咀嚼。所谓雅致，不过是在湿漉漉的行走，却偏偏能觉出那暖意，并借它烘干灵魂中每一寸的微凉。
鸥鹭渡水，春城自有一种恒常，温厚静默如滇池，将无数过客身影悄然卷入澄澈。
来者往矣，形胜依然在。
行旅至境，并非抵达了某处盛名之地，而是心魂浸透了一方水土的呼吸与体温。
当异乡的雨丝渗进骨缝，记忆便成了体内最温润的指针，总是指向那未曾干涸的暖意之源。
第二日，大晴天。
在酒店边上的一条小巷里，人头攒动的一家小店，吃过了“憨过瘾”的，抹上卤腐甜酱，夹根油条的烧饵块，配上油糕稀豆粉，一顿春城本地的早餐。
李乐肚子大，又到门口的一家老嬢嬢摆的小摊，来了几个摩登粑粑糯米砣。
这才一抹嘴，冲曾敏道，“妈，我今天找大金子两口子，您一起去不？”
“就那俩南北对角线的金成哲和程橙？”
“昂。”
“我不去，我自有安排。”
“干嘛？猫姨不得晚上才过来？”
“呵，兴你在春城有同学，不兴我有朋友？”
想起曾老师这遍布天下的朋友圈儿，李乐点点头，“得，祝您玩儿的开心。”
曾敏舔舔嘴角的酱汁，挥挥手，那意思，“别碍我吃饭”。
李乐叹口气，“额去咧，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嗯嗯。诶，儿砸？”
“啊？”
“再给我要一个麻胡包子。”
二环外，火车站南，佳湖花园，金成哲给的地址。
李乐下了出租，一眼就瞧见某小区门口树下，四处张望的金成哲，
“艹！你狗日的怎么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看到李乐，金成哲小跑过来，说出第一句话之后，李乐心里安定，这傻逼还是那个鸟样。
“你狗日的以为我应该从哪来？”
“西边儿，东边官南修路，得绕一大圈儿，你肯定被人坑了，我给你说要走前兴路，你没给司机说？”
“我特么又不是本地人，第一次来，知道个屁前兴官南的。赶紧滴，给我报了。”
“啥？”
李乐从兜里掏出小票，拍大金子手里，“回头塞你报销的发票里，呵呵呵，当官了，这点小钱儿。”
“滚！越有钱越抠。”金成哲把小票团啊团吧，扔路边花坛里。
“噫~~~~没公德。”
“行了，别废话，来，热烈拥抱一下。几年不见，你特么越长越帅，快赶上我了。”金成哲笑的灿烂，伸开胳膊。
“艹，果真当官了，脸都不要了。”
“和你比还是差了点儿。”
嘴上说着，哥俩还是抱了一下，一阵互拍肩膀，李乐加了几分力，把金成哲拍的“吼喽吼喽”的。
“撒手，哎，撒手！”
“你不要热烈的么？”
李乐手一松，又打量了几眼，大体没怎么变，眼神里却脱了青涩，多了沉稳，到底是跟着大领导鞍前马后的，锻炼人。
“走，带你参观参观我家。”金成哲一拉李乐。
进了院儿，李乐左瞧右瞅，“呵，这就是你说的，买的小区？”
“诶诶，说话严谨点儿，什么小区，房子。你以为是你？一买都论平方公里的，一面院墙几十里。远瞧雾气昭昭，近看瓦窑四潲。门口有四棵门槐，广亮大门，上有门灯，下有懒凳。”
“内有回事房、管事处、传达处。二门四扇绿屏风撒金星。四个斗方儿写着四个大字，天上人间。”
“滚蛋！”
“哈哈哈哈~~~~”
“不过我说，你这小区环境不错啊，有绿水有绿树，还挺安静，就是离市区有点儿远。”
“还行吧，骑车上班儿也就二十来分钟到地方，等过个几年就好了，省w大院儿从西昌路搬到东边儿一点儿，腿儿着都成。”
“合着，你就是为了这个买的这儿？”
“可不，要不说离领导近，能提前知道消息呢。早下手，现在房价比我买的时候贵了块小两千。”金成哲得意的笑道。
“一刀笔小吏，伺候人还伺候出优越感了？”
“嘿，我现在副科级。”
“跟谁不是的，我也是副科。”
“吁~~~”
俩人拌着嘴，走到小区最中间的一座楼。
李乐抬头观瞧，“不孬，就是没电梯。几楼？”
“五楼。可以了，我们年轻，多走几步就当锻炼了。”
爬楼，五零一。
还没等敲门，“咔吧”一声，露出一眉眼弯弯，脸上漾着熟悉的笑容的小小的橙子出来。
“哟，李大忙人，稀客稀客啊？”
李乐听了，却扭头，“大金子，你家橙子在哪儿说话呢，我怎么只听声没见人？”
“嘿，姓李的，又来是吧？”程橙上前一步，踩了一下李乐的脚面，抬起头，指着。
李乐这才一低头，“嚯~~~~你在这儿呢？黑影这么一闪，我还以为啥宠物过来了，吓我一跳。”
“呀，我跟你拼了！”
程橙上去就要“踹打”李乐，被李秃子一伸手，抵住脑门儿，往回一推，一米六和一米九之间身高差距，在程橙挥舞空气的小胳膊小腿儿的过程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哎哎哎，不准动手，吁~~~”
“行了行了啊，上学时候就这么闹，但我不存在，姓李的，手拿开，我老婆。”
“那你看住了啊，你媳妇儿咬人可疼。”
“你大爷的！！”
“哈哈哈哈~~~”
三人你拉我扯的，和大学时候一样，闹腾一阵，这才从门口进到客厅。
程橙一甩手，“大金子，带乐哥参观一下咱们的豪宅，我去拌个水果。”
房子很新，就像金成哲说的一百一的三居室，装修简约，窗明几净。
阳光透过浅色纱帘洒在米色布艺沙发上，映得墙上一幅写着“云水禅心”的卷轴字画颇有几分味道。
客厅电视墙做了个半高的书架，一半塞着法律、经济、外语类书籍，一半放着程橙淘来的民族风小摆件和两人旅行的照片框。
最显眼的位置，除了立着一张程橙和金成哲的学士服合影，还有一张311宿舍几个人在大讲堂前，围着程橙，挤在一起，做着鬼脸的照片。
“瞅瞅，我俩这小窝，寒酸吧？跟你那大宅子比不了。”
金成哲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得意，“不过这可是咱俩自己攒的首付，一点一点布置起来的，和某些牙口不好的，是吧？”
“那怎么办？命好啊。”
“嘿，瞧你那臭不要脸的劲儿。”
“诶，有人捞不着，急也没有。”
李乐笑呵呵走到书架前，拿起那个相框，手指轻轻拂过照片里几人意气风发的脸。
“家啊，不在大小，在有烟火气，有书卷香，有爱的人。”放下照片，指着墙上的字画，“橙子写的？”
“哪儿啊，”程橙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大金子附庸风雅，去文化市场找的一白胡子老头淘的，我说他上当了，白花几百，我就摆这儿堵他眼。”
“确实不咋滴，等你们结婚，我给你们送一幅。”
“那敢情好。来，尝尝我们这儿大理红提，还有普洱芒，这个，无眼菠萝，外省都吃不到的。”
“诶。”李乐也不客气，抓着就开吃。
“乐哥，你不说曾姨一起来的么？怎么，人呢？”金成哲问道。
“她啊，”李乐啃了两口芒果，“去看朋友了，估摸着，今天得打联场。”
“哦，那你们啥时候走？”
“后天吧，我小干妈从大理过来聚一聚。”
“这么着急？”
“你看，我这个刚从伦敦回来，急等着回家看娃呢，知道你们啥意思，咱们这关系，还在乎这个？”李乐话题一转，“对，啥时候办事儿？十月份对吧？伴郎服啥色儿？提前说啊，我好挑衣服。”
“十月一号，在东北那边，老家亲戚多，得大办。六号在瑞丽，橙子家这边再办一场，到时候在东北，你们几个是主力。春城这边就意思意思，请请同事领导，俩桌搞定。”
李乐看看正摆弄水果的程橙，又看看一脸满足的金成哲，“终于算是修成正果了啊。多少人兜兜转转跑没了影，就你俩，四年宿舍窗户口喊一嗓子能听到回应的革命友谊，硬是跑成了天南地北的跨区域交流。”
“放心，必须给你俩把场面撑起来。”
“够意思！”金成哲一巴掌拍在李乐肩头，“我就说乐哥最靠谱，就.....”
“叮铃铛叮当~~~”
程橙从角柜上拿过手机，看了眼，“大金子，你们单位的，赶紧接。”
“哦哦。”
金成哲接过来，贴耳朵上，“诶，是我，啊，是，是，x书记要用？行，稍等一下....”
说完，冲李乐指指手机，又指了指上面，起身去了边上的书房。
“哈，真挺忙的。到底是一省内阁中枢，就是不一样哈。”李乐看着书房门关上，冲程橙笑道。
可程橙看了眼书房，转回来时，笑容仍在脸上，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
她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谨慎与严肃的无奈，“看着好，离领导近，提拔也快。外面多少人羡慕。特别是那位，开会、调研总带着他.....”
“可....”似乎在斟酌词句，犹豫，最后还是说道，“乐哥，我....想请你帮个忙，跟大金子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