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求你不要放过我 第2662章 终末之祭

金字塔内部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带着万古沉淀的冰冷和死寂，瞬间将三人吞没。

空气在这里几乎凝滞，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尘埃、朽坏金属和某种奇异防腐药剂的沉闷气味。

光线极度匮乏，只有墙壁上零星镶嵌着的一些早已黯淡的荧光苔藓，散发出幽绿惨淡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巨大而空旷的内部轮廓。

林默的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被放大了无数倍，更显出此地的空旷与荒凉。

他感觉像是走入了一头远古巨兽早已死去的尸骸内部。

引路的影镰和那两位被称为“灰烬长老”的老者似乎对此地极为熟悉，即使在近乎完全的黑暗中也能精准地避开地面上散落的障碍物。

那些可能是坍塌的廊柱碎块、或是废弃不知用途的巨大金属构件。

他们的眼睛，似乎早已适应了这种永恒的黑暗。

林默艰难地跟着，重伤未愈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内腑的伤痛，元核在进入这座金字塔后也变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蛰伏，像是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制。

通道向下倾斜，深不见底。

两侧的墙壁逐渐由粗糙的巨石变成了打磨光滑的金属壁板，上面蚀刻着更加复杂精密的星辰运转图谱，虽然大多已经黯淡损坏，但仍能窥见其昔日辉煌。

许多壁板上还有激烈的战斗痕迹，深深的爪痕、能量灼烧的焦黑印记、以及大片早已变成暗褐色的喷溅状污渍。

这里显然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入侵和保卫战。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光芒。

那是一种柔和的、带着淡淡暖意的乳白色光辉，与外界死寂的幽绿荧光截然不同。

光芒的来源似乎就在通道的尽头。

随着靠近，一股更加精纯、但也更加古老衰败的星辰之力弥漫开来，让林默体内的星图不由自主地加速运转，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同源却异质的能量，伤势的恢复速度似乎也加快了一线。

终于，他们走出了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林默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这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球形空间，就像是将整座金字塔的内部掏空。

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颗直径超过百丈的、残缺不堪的水晶巨球！

巨球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内部有液态的星光在缓缓流淌，那些柔和的光芒正是由此散发出来，照亮了整个巨大空间。

但巨球表面布满了巨大的裂痕和缺口，许多地方甚至完全崩塌，露出内部复杂无比、但早已停止运转的符文阵列。

无数粗大的、由某种透明水晶材质打造的管道和桥梁，从球形空间的四壁延伸而出，连接向中央的水晶巨球，但大多已经断裂、枯萎，如同失去生机的植物藤蔓，无力地垂落着。

这里，就是这座“望古之星砦”的核心。

林默能感觉到，整个悬浮大陆那稀薄的生机和残存的能量，其源头正是这颗濒临死亡的水晶巨球。

它就像一颗衰弱到极点的心脏，仍在固执地、缓慢地搏动，维持着这方死地最后的存在。

而在球形空间的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平台，边缘站着数十个身影。

他们同样穿着阴影般的衣物，脸上覆盖着样式各异但同样古朴的面具，有男有女，体型各异。

但无一例外，身上都散发着与影镰和两位长老相似的、浓烈的死寂与腐朽气息，如同从坟墓中爬出的守望者。

气息有强有弱，强的令林默心悸，弱的也远超寻常修士，但都带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磨砺后的沧桑和疲惫。

他们的目光，在林默出现的瞬间，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数十道冰冷、审视、探究，甚至带着一丝隐藏极深渴望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加诸在林默身上。

平台中央，水晶巨球正下方光芒最盛处，背对着他们，站立着一个身影。

她并未穿着阴影衣物，而是一身残破不堪、沾满暗褐色污迹的暗金色长袍，长袍的样式古老而庄严，上面绣着的星辰图案早已黯淡褪色。

满头长发如同枯槁的银丝，随意披散着，一直垂到脚跟。

她似乎正仰着头，凝视着上方那颗濒死的核心，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另一尊雕塑。

“大祭司。”影镰和两位灰烬长老同时躬身，语气中带着发自内心的敬畏。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

林默看到了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

面容似乎很年轻，皮肤光滑，却又布满了无数细密的、如同瓷器开裂般的灰色纹路。

双眼是两潭彻底死去的星空，没有眼白瞳孔之分，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

她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

没有审视，没有探究，甚至没有情绪。

那是一种…彻底的虚无和洞悉。

就好像林默在她眼中，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生命，而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变量，一个早已在无数推演中出现过的可能性。

林默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片死去的星空吸了进去，所有秘密，所有经历，甚至所有未来的可能，在这双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体内的星图疯狂示警，元核剧烈震颤，想要挣脱某种束缚，却又被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古老的死寂意志死死压住。

“容器…”一个声音直接在林默的脑海深处响起，空灵，缥缈，却带着万古的疲惫和冰冷，“变数…终于来了。”

林默强忍着神魂的刺痛和不适，沙哑开口：“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终结。”大祭司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延续即是痛苦，存在即是枷锁。唯有彻底的寂灭，方能归于太初之静。”

她的目光从林默身上移开，扫过平台上所有的遗尘者。

“星宫窃取火种，妄图成为新的黑暗主宰。”

“元渴望归复，重演吞噬寰宇的旧日之梦。”

“他们的争斗，不过是无尽循环的可悲缩影。”她的声音回荡在球形空间中，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宿命感，“唯有打破枷锁，焚尽一切，方能真正…终结这个绝望的循环。”

“所以，你们要摧毁所有星钥，释放元，然后同归于尽？”林默艰难地重复着影镰之前的话。

“同归于尽？”大祭司那死寂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讥诮，“那是手段，并非目的。”

“元的完整本源与星钥体系同时崩灭产生的奇点，将撕开现实与虚无的屏障，那瞬间迸发出的终末之光，将净化一切，将一切存在过的痕迹…彻底归零。”

“那才是真正的解脱，真正的…祭礼。”

终极的毁灭？彻底的虚无？

林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群人，已经不是疯狂可以形容，他们是对整个存在本身感到了极致的厌倦和绝望，追求的是绝对意义上的…无！

“而你……”大祭司的目光再次回到林默身上，那死寂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兴趣，“初生之核的承载者，星与暗的畸形融合…”

“你，或许能成为比计划中更完美的祭品。”

祭品？

林默瞬间明白了自己在这群“遗尘”眼中的真正价值。

不是工具，不是盟友，而是用来点燃那场终极毁灭盛宴的最核心燃料！

“你们…”林默又惊又怒，想要后退，却发现身体早已被无形力场禁锢，动弹不得。

“不必愤怒。”大祭司的声音依旧平淡，“参与这场终末之祭，是你，也是所有挣扎者的唯一归宿。”

说话间缓缓抬起一只手，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

随着她的动作，整个球形空间微微震动起来。

上方那颗濒死的水晶巨球，内部流淌的液态星光骤然加速，光芒变得刺眼，无数早已黯淡的符文阵列强行亮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下方平台边缘，所有的遗尘者，包括影镰和两位长老，同时单膝跪地，双手结出同一个古老复杂的手印，口中开始吟诵起低沉而晦涩的音节。

嗡嗡嗡——

林默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平台亮起了无数纹路，与上空的水晶巨球以及周围所有遗尘者产生了共鸣！

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无比的吸力从平台传来，疯狂抽取着他体内的力量。

不仅是星图之力，还有元核的黑暗之力，甚至是他本身的生命精气！

“啊——！”

林默发出痛苦的嘶吼，感觉身体正在被一点点掏空，意识开始模糊。

他看到自己的鲜血从皮肤渗出，被吸入地面的纹路。

看到星图中星钥的虚影变得明灭不定，随时都可能会脱离。

还看到那枚元核剧烈反抗，却依旧被强行拉扯出一丝丝精纯的本源黑暗……

他们要在这里，现在就把他当成祭品献祭掉？！

就在林默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身体濒临分解的边缘——

“嗡——！！！”

一声更加剧烈、更加狂暴、充满无尽怨毒和贪婪的嘶吼，好似跨越了无尽时空，猛地轰击在这片球形空间的外壁之上！

整个星砦剧烈摇晃起来，墙壁上的苔藓瞬间熄灭了大片！

遗尘者整齐划一的吟诵声被打断，几个实力稍弱的甚至闷哼一声，嘴角溢出暗色的血液。

大祭司抬起的手微微一滞，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极致的厌恶和冰冷的杀意。

“元…”她吐出这个字，声音如同万载寒冰。

那股针对林默的恐怖吸力骤然一松。

林默瘫倒在地，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浑身剧痛，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几乎在同一时间——

轰！轰！轰！

接连数道璀璨霸道、带着冰冷秩序感的星辰光柱，如同天罚之矛，悍然轰击在星砦外部的不同方位！

整个遗尘之地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般剧烈颠簸！

外部传来巨大的爆炸和结构撕裂的巨响！

“星宫…巡天戟卫！”一位灰烬长老惊怒交加地嘶吼道。

元的狂暴攻击和星宫的精准打击，几乎同时到达！

“大祭司！”所有遗尘者都看向中央的身影。

大祭司沉默了一瞬，那双死寂的眸子扫过瘫倒在地、气息奄奄的林默，又望向不断传来崩裂声的外部空间，缓缓放下了抬起的手。

“变数，总是存在。”她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冰冷和平静，“启动归寂屏障，优先抵御外敌。”

“那祭品…”另一位长老看向林默。

“带入静滞之间，严加看管。”大祭司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好似要融入核心的光芒之中，“他，是引燃终末的最佳烛芯，绝不能落入元或星宫之手。”

“待清扫了聒噪的蚊蝇…再行完成祭礼。”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水晶巨球的光芒中。

两位灰烬长老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几乎无法动弹的林默架起。

影镰看了他一眼，那双死寂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

紧接着转过身，与其他遗尘者一同，化作一道道阴影，冲向外部正在遭受攻击的区域。

林默被粗暴地拖拽着，离开这座核心大殿，走向金字塔更深处，某个未知的囚笼。

他的意识昏沉，身体破碎，但内心深处，却有一股火焰在疯狂燃烧。

祭品？

烛芯？

休想！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绝不会甘心成为任何存在实现其疯狂目的的炮灰！

元的追击，星宫的围剿，遗尘的献祭……三方皆敌，绝境重重。

但这也意味着，水被彻底搅浑了！

混乱，才是他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