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屋城议事厅的木窗敞开着,却散不尽闷热的暑气。阿苏惟将手指捏着两份写好的问责书,纸上“贡赋不足”“阻碍商路”八个字墨色未干,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甲斐宗运、赤星统家等家老环坐两侧,空气中弥漫着战前的凝重。所有人都以为,对鹿子木城的出兵,不过是时间问题。
“鹿子木这几年欠了五千石年贡,还私自在菊池川设卡收税,”阿苏惟将的声音打破沉默,目光扫过众人,“这两份问责书,一份送去鹿子木城,限他三日内答复;一份抄送给肥后北部的合志、宇土各家,让他们看看,不服管教的下场。”
阿苏惟将原本以为,鹿子木家的表现无非两种,要么推诿狡辩,要么干脆撕破脸反抗。无论哪种,都能够成为他出兵的理由。毕竟,菊池川的矿产与稻田,是眼下阿苏惟将用来缓解财政危机的唯一指望。
赤星统家猛地起身跪在阿苏惟将面前,按在腰间的佩刀和榻榻米发出“哐当”的轻响。“宫司!愿率赤星家所部为先锋!”他的脸上带着一些急切,加久藤城之战的败绩像根刺,让他总想找机会洗刷,“鹿子木家那点兵力,我五日之内必拿下城池!”
甲斐宗运却比他沉稳,缓缓摇着手中的茶碗:“赤星,稍安勿躁,要先等鹿子木家的答复。师出有名,方能服众。”阿苏惟将点头,他要的不仅是鹿子木城的土地,还有让其他豪族“心服口服”的威慑效果。若是无端动兵,只会让原本就处于半独立状态的肥后北部豪族更加抱团反抗。
三日后的清晨消息传回,鹿子木家的使者已经到了城外,并且还带着两车“厚礼”。阿苏惟将正在查看工坊账目,听到消息汇报时愣了一下:“这么快?”他本以为会等来抗辩的书信,或是拖延的借口,却没想过是使者直接上门的方式。
议事厅外的空地上,鹿子木家的使者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身后随从捧着两个木盒跪在一旁。“本家自得宫司殿下问责书,深感惶恐,”使者的声音带着颤抖,“历年积欠的一万五千石年贡,已装车运到城外;至于私下阻碍商路的家臣,本家已将其斩首,首级在此,献给宫司殿下赔罪。”
随从打开第一个木盒,里面是颗血迹干涸的头颅,双目圆睁,正是鹿子木家负责菊池川关卡的家老。第二个木盒里,则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账簿,上面记录着历年欠缴的年贡,以及此次补交的明细。
阿苏惟将盯着那颗头颅,又看了看账簿,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开始长出绒毛的下巴,他原本攥紧的“出兵理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连带着之前的决心都泄了大半。
“鹿子木家,还有别的话吗?”阿苏惟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使者闻言连忙回答道:“本家保证,今后必按时缴纳年贡,并坚决不会再出现设卡阻碍商路的现象。若宫司殿下有任何差遣,鹿子木家愿出武士五十、粮食千石,听候调遣。”这番话,几乎是把“臣服”二字摆在了明面上。
闻讯赶来的家臣们闻言也都愣住了,赤星统家皱着眉,按着佩刀刀的手不由攥的更紧:“这鹿子木,平日里跋扈得很,怎么突然这么听话?这里面肯定有古怪!”甲斐宗运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眼神变得异常凝重:“还请使者先下去歇息,贡品暂且收下。宫司,此事蹊跷,需得查探清楚才是。”
阿苏惟将闻言点点头,他心中的疑虑也是越来越深。鹿子木家虽实力不如阿苏家,却也是肥后北部的老牌豪族,往年连年贡都要拖上三五个月,如今却主动补交、斩臣赔罪,这般“顺从”反倒比反抗更让人不安。
“师父,立刻派人去鹿子木城,查探他们最近的动向。有没有和其他势力联络,城防有没有加强,甚至鹿子木的日常起居,都要查清楚。”阿苏惟将顿了顿,再次开口补充道,“尽量别惊动他们,用师父的名义去探查即可。”
赤星统家还是不死心,上前一步劝说道:“宫司!就算鹿子木家服软,我们也能找别的理由出兵!他们私藏矿产、不交兵权,这些都可以是罪名!”阿苏惟将却是摇了摇头反驳道:“不行。我们要的是‘服众’,而不是‘强压’。若是为了出兵而硬找罪名,合志、宇土各家会怎么看?他们会觉得我们迟早要对他们动手,反而会抱团反抗,甚至投靠龙造寺家或大友家。”说完这些,他看向赤星统家,语气缓和了些,“你的心情我完全懂,但眼下,还是先等师父的探查结果,这个可比出兵要更重要。”
赤星统家虽不甘心,却也知道阿苏惟将说得有理,只能愤愤的退到一旁。暑气似乎更重了,阿苏惟将看着阳光,总觉得这平静的背后,藏着看不见的暗流。甲斐宗运的探查还没结果,阿苏惟将却突然有了一个新想法。
既然鹿子木家能被“问责”震慑,那其他半独立的豪族呢?若是用同样的方式,或许能不费一兵一卒,让他们补交欠贡、收敛气焰,甚至纳入直属领地。这不是比出兵更稳妥,而且也能缓解财政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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