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惟将的归途笼罩在南九州的阳光下,山道上的落叶枯枝被马蹄踏得沙沙作响。他再次勒住缰绳回望日向国的方向,饫肥城的轮廓早已消失在群山之后。这次出兵确实带着几分虎头蛇尾的仓促,没能彻底击溃当面的岛津军,没能亲眼看到饫肥城解围的庆典,甚至连赤星统家在加久藤城外的溃败都成了随行武士心照不宣的尴尬。
但阿苏惟将心中并非全是沮丧,掌心摩挲着怀中短柄铁炮冰凉的枪管,一丝笃定悄然升起心头。“宫司,前面就回到肥后国了。”山田匡德指着山道旁一块刻着“肥后国”的石碑,语气里带着些许归家的轻松。在这次援救伊东家之后,他已经开始把阿苏家当为归宿了。
阿苏惟将点点头,目光落在身侧还在行进的铁炮队上。三百杆铁炮出发时整齐如新,此刻却有近百杆因激战添了不少痕迹,还有部分炸膛毁坏的也不知道是否还能修理。但正是这些铁炮在饫肥城外逼退了新纳忠元指挥的岛津军,才能在之后和谈中撑起阿苏惟将的底气。
“停队,休整片刻。”阿苏惟将翻身下马,走到溪边洗手。冷水浇在脸上,让行进的疲惫消散不少。在兵员素质远远不及萨摩武士的情况下,铁炮可谓是弥补差距的关键助力。赤星统家的溃败虽然难堪,却也证明了阿苏家没有铁炮掩护的队伍有多孱弱,加久藤城若能有铁炮队支援,未必会输得那么干脆。
“宫司,伊东大人派来的礼队还在后面,要不要等他们一下?”冈本赖氏递来一块梅干,声音里带着几分震惊。伊东义佑派人专程送来礼物,这份感激之情绝非作伪。阿苏惟将这次驰援虽未竟全功,却让伊东家真切感受到了诚意,这比任何战利品都珍贵。
“让他回吧,告诉义佑公,阿苏家与伊东家的关系,绝不会因一场意外的撤军而动摇。”阿苏惟将咬了口梅子,望着阿苏山的方向,“等处理完领地事务,我会亲自去都于郡城拜访,再商议后续的事宜。岛津家这次撤退只是权宜之计,日向国的风浪还远远没有过去。”
冈本赖氏点头称是,心中却有些担忧,原本以他的性格并不会多言,但这次却壮着胆子问道:“宫司殿,大友家这次强令撤军,会不会是对我们有了看法?臼杵大人向来希望对外保持平衡状态,随着商路发展,阿苏家也日渐强大,怕不是会在宗麟公面前说些闲话。”
“怕也无用。”阿苏惟将苦笑一声,将有些酸涩的梅子一口吞下,“大友家若真是倚重我们,就不会如此草率下令。这次撤军让我等看清了,依附他人终究没有底气。回去后,还是要和甲斐师父好好筹谋一下,阿苏家的命运必须握在自己手里。不过,你有这般见识,实在难得,以后也请多多表达看法。”
就在这时,前方斥候匆匆来报,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宫司殿下,边境处有不明身份的队伍拦住了去路,为首的好像自称是……丸目?”阿苏惟将眉头一挑,丸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两家虽有联姻(丸目长惠的妹妹丸目春嫁与阿苏惟将,妾室之一),却从未私底下过多联系,更何况在这样的情况下。此刻在边境相遇,想来绝非偶然。阿苏惟将策马来到边境,果然看到一队人马立在道中。
为首武士穿着相良家标志性的藏青色胴丸,熟悉的面庞此刻却带着几分阴郁,原来是相良家当主相良义阳。他身后跟着十余名亲随,为首一人身形挺拔,腰间佩着长刀,阿苏惟将认出正是相良家的如今剑术师范丸目长惠。
“宫司,别来无恙。”相良义阳翻身下马,语气听不出喜怒,“冒昧拦路,实在是有要事相商。”
阿苏惟将也下了马,挥手让亲随退开:“相良哥哥,有话不妨直说,你我两家何等关系,何必如此神秘?”相良义阳看了眼丸目长惠,后者会意的示意手下警戒,然后开口低声说道:“宫司想来是刚从日向国撤军,可知岛津家为何突然撤兵?”
“应该是萨摩北部豪族作乱吧!”阿苏惟将挑眉,言语里带着些揶揄,他以为相良义阳这是来讨功,毕竟能够短期内做到这般地步,可真是了不得的一件事,“新纳忠元应该是接到岛津义久的命令,指不定又是蒲生、东乡两家暗中串联,不得不回师协助平叛。”
相良义阳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这说法没错,但你不觉得太巧了?偏偏在饫肥城战局胶着时作乱,偏偏在大友家下令你撤军时爆发?”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实不相瞒,岛津家撤兵的真正原因,恐怕真的与萨摩北部豪族有关,但这背后……未必是豪族自发。”
阿苏惟将心中一动:“相良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件事难道不是你在背后推动的吗?”
“老实说,我还未及行动,就先接到了萨摩北部豪族的联络。”相良义阳的脸色有些尴尬,“他们说早就不满岛津家的压榨,想借这次机会起事,希望相良家能从旁策应。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这些豪族虽与岛津家不和,却向来胆小,怎敢在这时候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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