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间关的夜晚,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卷着涛声轻轻撞击着下关屋的纸门,仿佛要冲破这道脆弱的屏障。阿苏惟将静静的站在窗前,凝视着远处海面上那零落的渔火,它们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宛如点点繁星坠落于大海之中。
然而,他的思绪却被角隈石宗送来的消息所打断。筑前国的秋月家正在加紧召集浪人,而阿苏晴氏则打着阿苏家的旗号,召集了相当多心怀不满的人。这一消息让阿苏惟将心中一紧,他不禁想起了这位秋月家当主秋月种实,这些时日的所走所为。
“主持对秋月家怎么看?”阿苏惟将转过身,目光落在了安国寺惠琼身上。只见安国寺惠琼正用竹箸轻轻拨弄着炭盆里的灰烬,那微弱的火光在他的僧衣上投下了明明灭灭的光斑,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流星。
安国寺惠琼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与阿苏惟将交汇,手中的念珠在指间转了半圈,发出轻微的声响。“秋月种实是只老狐狸,”安国寺惠琼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看似依附于我毛利家,实则暗地里一直谋划着再次独立。宫司如此关注他,想必是担心他会与贵门的那位联合起来,在背后捅上一刀吧。”
阿苏惟将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他缓缓从案几上拿起一个烤得焦脆的栗子,仿佛这个栗子能缓解他此刻的心情。“主持明鉴,”他轻声说道,“那所谓的阿苏晴氏,早已与我家毫无关系。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疥癣之疾实在无需担忧。”
栗子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与炭火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氛围。阿苏惟将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真正担忧的,是秋月家的意图。他究竟打算联络多少人?龙造寺、高桥、立花,甚至连南九州的岛津家都派去了使者。”
他的话语透露出对秋月家的警惕和忧虑,似乎这个家族正在暗中策划一场巨大的阴谋。安国寺惠琼静静听着,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卷地图,小心翼翼的在灯下铺开。地图上绘制着日本国的三岛之地,线条清晰,山川河流一目了然。
安国寺惠琼指着地图,缓缓开口道:“宫司,依我之见,如今天下,就如同这炭火盆一般,看似平静,实则到处都是火星,只需一阵风,便能引发熊熊大火。”他的比喻形象而生动,让阿苏惟将不禁陷入沉思。
安国寺惠琼的指尖首先落在关东,精准的指向小田原城:“北条家在小田原城筑垒,对外平衡着龙虎之势,稳定关东局势。然而,他的目光却并未停歇,此刻正紧紧盯着里见家,这无疑是关东的一颗火星。”
接着,安国寺惠琼的手指移动来到信浓地方,他的语气略微加重:“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这两位在川中岛已经交锋多次。最近总算暂时停手,但这并不意味着和平到来。相反都在暗中积蓄力量,犹如两头蛰伏的凶兽,等待着最佳时机再次爆发。这便是龙虎相争的火星,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一场惊涛骇浪。”
安国寺惠琼的手指划过美浓,他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织田信长,这位与众不同的存在,正向着岳父斋藤道三所寄托的美浓国发起猛烈攻略。他不仅与今川家过去的附庸松平家结盟,更向近江的浅井家积极示好,其图谋之深远令人咋舌。这无疑是近畿的一颗火星,一旦燃烧起来,恐怕会将整个近畿都卷入一场血雨腥风之中。”
最后,安国寺惠琼的手指停留在京都的位置上,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他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在空气中回荡:“将军家,本应是天下之主,却被三好家牢牢把控,犹如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然而,这位身怀绝技的剑豪,虽怀揣着绝世剑意,却只能在窒息中挣扎。”
阿苏惟将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尖移动,忽然觉得这张地图像一张绷紧的弓,而那些被称为“火星”的势力,就是即将射出的箭。“这些火星,迟早会烧起来。”安国寺惠琼低声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惊讶的笃定。
“不仅会烧,还会连成一片火海。”安国寺惠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乱世越乱,越容易烧出个‘天下人’来。就像当年的蝮蛇斋藤道三,从一介油商变成美浓领主;就像我毛利家元就公,从区区一安艺小豪族变成如今的中国霸主。”
阿苏惟将捏碎了手里的栗子,碎屑从指缝间漏下:“可惜隆元公没能......”他想起那位与自己通信的长辈,对方曾在信中对着自己说道“若天下有太平的一日,想在安艺境内种满樱花”,如今看来这样的人,或许本就不适合这乱世的绞杀。
安国寺惠琼的眼神在炭火映照下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家主隆元公确实可惜,但毛利家的天,在贫僧眼中,从来不是他撑起来的。”这句话像一块冰投入滚水,阿苏惟将猛地抬头:“主持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司觉得,毛利家能有今天,靠的是谁?”安国寺惠琼平静的反问一句,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安艺国”的位置,“是隆元殿的稳健?是元春殿的勇武?还是隆景殿的智谋?”不等阿苏惟将回答,他便自顾自说了下去:“都不是。毛利家真正的天花板,从来只有元就公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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