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杞店大帐中的烛火还在燃烧着。那微弱的烛光透过帐篷,在满地狼藉的箭镞间投下了一道道晃动的光影,仿佛是在诉说着刚刚结束的那场激烈战斗。戚继光缓缓解下身上染血的甲胄,动作轻柔而谨慎,这甲胄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他拿起一块干净的碎布,仔细擦拭着甲胄上的每一处血迹,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军门!林墩方向快马传信!”胡守仁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紧接着,他掀开帘子,快步走了进来。
胡守仁的身上,那件原本洁白的衬衣此刻已被汗水湿透,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一层淡淡的湿意。显然,他是在战后清点完毕后,立刻马不停蹄赶来向戚继光禀报消息的。“林墩倭寇已被击溃,谭大人正用兵搜捕残匪!”胡守仁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兴奋。
戚继光闻言,连忙放下手中尚未擦拭完毕的甲胄,起身接过胡守仁递来的那支蜡封的竹筒。他用指腹轻轻碾开竹筒上的朱砂印泥,然后小心翼翼展开了信笺。信笺上,谭纶那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由于信笺被水浸湿,有些字迹已经晕染开来,但这并不影响戚继光阅读其中的内容。“林墩贼巢已破,斩获首级三百七十有二,生擒倭酋五人,余孽沿松下港遁走。已传书刘显总兵,着其速率粤兵北上合兵。”
“好!”戚继光猛地将手中的信件狠狠拍在案几之上,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那半碗冷茶被震得溅出,如同一朵盛开的水花般洒落在舆图之上,将牛田与平海卫之间用朱砂绘制的连线瞬间洇染成了暗红色。
他霍然起身,双眼圆睁,口中喊道:“传我将令——”然而,他的话音未落,突然间,帐外传来一阵沉闷的惊雷,仿佛是上天也被他的气势所震撼。戚继光眉头一皱,快步走到帐口,伸手掀开帘角,向外张望。
只见外面的天空一片阴暗晦涩,仿佛被一层厚重的乌云所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而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士卒正忙碌掩埋白日交战双方的尸体,那场景异常凄惨。戚继光凝视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愤之情。
但他很快便收敛心神,转身回到帐中,望向站在一旁的胡守仁,沉声道:“第一令,速差快马往林木岭、田园岭,令陈大成、楼楠即刻封锁两隘口,凡出入者,格杀勿论!”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透露出一种毫不留情的决心。
说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手指在舆图上缓缓划过牛田的外围,继续说道:“告诉他们,据高而守,三日之内,我要牛田变成聋子!”胡守仁领命欲行,却被他叫住:“等等。再备快马,一部去广东方向迎刘显将军,除了谭中丞的信,再带我的手书——” 他抓起笔,墨汁在纸上疾走,“就说牛田倭患已呈强弩之末,望其扫荡南方之后星夜兼程,我有预感王滶应该就在附近蛰伏!”
雨势渐大,天空变得一片漆黑,被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王如龙身披一件浸透了血水的战袍,步履蹒跚走进营帐。他的肩膀上缠着尚未换药的绷带,那是在与陈思盼部的战斗中所受的伤。
一入营帐,王如龙便准备向戚继光行礼,但还未等他下身,戚继光已经将一碗烈酒推到了他的面前。“守杞店的差事,还需要王把总再辛苦一下。”戚继光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另外,如果林墩方向的谭大人派遣军队前来,还请告知他们,我们已经向牛田进发了。”
王如龙毫不犹豫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烈酒顺着他的喉咙流下,带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酒液顺着他的胡须滴落,滴落在那已经被浸透的外甲上。“末将遵命!”王如龙放下酒碗,大声回答道。
然而,他的眉头却紧紧皱起,似乎有什么心事。“只是末将担心,我军的粮秣如今只剩下十日之数,而陈思盼在这城中竟然没有留下多少。若是想要保护粮道的安全,我这千余残兵恐怕……”王如龙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杞店不需要千军万马!”戚继光突然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地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那张刚刚绘制好的牛田舆图,继续解释道:“你看这地势,杞店正处于扼守粮道关键位置。只要你能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这里,贼寇就如同被困在釜底的游鱼一般,无路可逃。”
戚继光的话语掷地有声,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抬起手中的笔,在牛田的位置上狠狠划了一道深痕。这道深痕仿佛是他对胜利的誓言,让人感受到他内心的决心和信心。紧接着,戚继光放下笔,郑重说道:
“我将率领四千名弟兄明日启程,直捣牛田贼巢。而你,只需替我守护好这里即可。相信我,不出三日,我定克敌!”
戚家军拔营的号角声划破了清晨薄雾,四千士卒迅速集结背负三日干粮,从杞店外的积水洼中踏过。陈思盼部丢弃的旗帜在他们脚下被无情碾碎,化作一滩污泥。戚继光勒住战马,回首遥望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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