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说：神欲 第44章 影蛇之噬

废弃的兽颅内部空间逼仄，弥漫着一股陈腐的腥气。颅骨的眼窝和鼻腔成了天然的通风口，也成了需要警惕的窥探通道。我将那柄缴获的黑色骨弓和箭矢仔细检查了一番，弓身冰凉，不知是何兽骨所制，蕴含着一种吸附灵识的诡异特性，箭矢则淬有剧毒，显然是专为暗杀打造。那块蛇形骨牌更是透着不祥，握在手中，仿佛能感觉到无数阴冷目光的注视。

“影蛇……”我摩挲着骨牌上的蛇形刻痕，眉头紧锁。被这样一个藏身暗处的组织盯上，如同被毒蛇缠住了脚踝，令人寝食难安。他们是因为灵髓，还是因为骨片？若是后者，说明归墟之中，关于“葬星之地”的线索，并非只有我们知晓。

白裔蹲坐在一旁，面前摊开着那几十粒大小不一的灵髓，乳白色的光晕映照着它金色的眼眸。“灵髓……能量混乱……但……可堪一用……”它伸出爪子，轻轻拨弄着其中几粒色泽相对纯净的，“需要……换取……‘净瘴丹’……‘固魂香’……还有……‘裂风隼’的……眼珠……”

净瘴丹可抵御腐瘴泽深处更浓烈的毒障，固魂香能稳定心神，对抗万骸坑可能存在的精神侵蚀，而裂风隼的眼珠……据白裔从骨片信息中解读，是炼制某种临时提升目力、看破虚妄药剂的必需材料。这些都是为前往万骸坑做的必要准备。

“我去换。”我站起身。白裔目标太明显，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而我，经过白日一战，在这归墟外围，也算有了一丝凶名，行事反而方便些。

“小心……影蛇……”白裔叮嘱道，它额间图腾微闪，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毫毛脱落，悄无声息地附着在我的衣领内侧，“若有危险……我能……感知……”

我点了点头，将大部分灵髓收起，只取出十粒下品和两粒中品灵髓揣入怀中，又将那淬毒骨刃别在腰间，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兽颅据点。

归墟的“白天”与“夜晚”并无明显界限，只是某些发光菌类会变得稍微黯淡。集市依旧喧嚣，但当我再次踏入时，能明显感觉到许多目光变得闪烁不定，带着审视与衡量。我白日立威的效果还在，但影蛇的暗杀，如同投石入水，涟漪已然扩散。

我无视那些目光，径直走向记忆中几个售卖丹药和杂货的摊位。这些摊主大多精明而谨慎，不会过多打探顾客的来历。

“净瘴丹，什么价？”我停在一个由某种巨大甲壳制成的摊位前，摊主是个沉默寡言、皮肤如同岩石般粗糙的壮汉。

壮汉抬起眼皮，看了看我，又扫了一眼我腰间的骨刃，伸出三根手指：“三粒下品，一瓶。”

价格比预想的要高，但还在承受范围。我取出三粒灵髓放在甲壳上。壮汉收起灵髓，从身后一个散发着寒气的石匣中取出一瓶墨绿色的丹药递给我。

接着，我又在一个浑身笼罩在宽大树叶编织的袍子里、只露出一双浑浊眼睛的摊主那里，用两粒中品灵髓换到了一小截据说能燃烧三天三夜、散发出安定心神气息的“安魂木”（固魂香的替代品，效果稍差但更易得）。裂风隼的眼珠则颇为难得，连续问了几个摊位都摇头表示没有，或者开出天价。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用其他材料替代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大人……您……您是要裂风隼的眼珠吗？”

我转头，看到一个身材瘦小、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污垢的少年，正紧张地搓着手，站在不远处一根巨大的肋骨阴影下。他气息微弱，眼神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盼。

“你有？”我目光微凝，灵识扫过，这少年确实只是个修为低微、勉强在归墟底层挣扎的小修士，不似作伪。

“是……是的，大人。”少年见我回应，连忙从怀里取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小包，打开后，里面是三颗鸽卵大小、呈现出青灰色、瞳孔仿佛还在微微转动的眼珠，正是裂风隼的眼珠！而且品质相当不错。

“怎么卖？”我问道。

少年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道：“三……三粒中品灵髓，或者……或者大人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少年指了指集市另一个方向，一个被几个气息彪悍、脸上带着刀疤的妖族看守着的，如同囚笼般的摊位，低声道：“我姐姐……被‘血牙’的人抓去了，关在那里……他们逼她炼制‘蚀骨丹’……求大人救救她！只要救出我姐姐，这三颗眼珠我免费送给大人！”

血牙？似乎是归墟里另一个势力，以凶狠好斗着称。这少年竟想让我去血牙的地盘救人？

我看着他眼中那份绝望中的希冀，又看了看那三颗品质上乘的眼珠。理智告诉我，不该节外生枝，尤其是在被影蛇盯上的时候。但……

我想起了那山涧旁痛哭的老妪，想起了戏班里那些挣扎求存的凡人，想起了自己一次次因“恻隐”而招致的祸端。

我这颗石头心，终究是硬不起来。

“带路。”我吐出两个字。

少年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连忙在前面引路。

血牙的摊位位于集市相对中心的位置，依托着一根粗壮的脊椎骨搭建，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堡垒。几个身材魁梧、獠牙外露的狼妖或熊妖抱着臂膀，眼神凶戾地扫视着过往行人。囚笼里关着几个衣衫破烂、神情麻木的各族生灵，其中一个面容与少年有几分相似的少女，正机械地往一个冒着绿烟的药鼎里添加着材料，手腕上戴着禁锢法力的镣铐。

“就是那里……”少年躲在远处一根骨柱后，声音发颤。

我观察了一下情况，硬闯不明智。血牙势力不小，一旦冲突扩大，会引来更多麻烦。

“在这里等着。”我对少年吩咐了一句，整理了一下衣衫，径直朝着血牙的摊位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狼妖上前拦住，龇牙喝道。

我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腰间那柄淬毒骨刃若有若无地散发出一丝阴冷气息。“谈笔生意。”我声音沙哑，“听说你们这里，什么‘货’都能卖？”

那狼妖上下打量我，感受到我身上那股不好惹的凶戾之气，语气稍微收敛了些：“那要看你能出什么价。”

我直接取出那两粒中品灵髓和剩下的几粒下品灵髓，在手中掂了掂：“笼子里那个女炼丹师，我买了。”

狼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又露出狡黠之色：“她？嘿嘿，她可是我们血牙的摇钱树，这点灵髓可不够。”

“再加这个。”我将那柄淬毒骨刃也取了下来，放在灵髓旁边。这骨刃虽裂，但材质特殊，对擅长暗杀的人来说，价值不菲。

狼妖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拿骨刃。

“等等。”我按住骨刃，目光锐利，“人，我先带走。东西，你们清点。”

那狼妖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堡垒深处一个端坐着、气息更加深沉的身影。那身影微微颔首。

“成交！”狼妖咧嘴一笑，示意同伴打开囚笼，将那个神情麻木的少女带了出来，解开了她的镣铐。

少女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远处的弟弟，死寂的眼神中才恢复了一丝神采。

“姐！”少年忍不住冲了过来，紧紧抱住少女。

我将灵髓和骨刃推给狼妖，拉起少年和少女，低声道：“快走！”

然而，就在我们转身欲走的刹那——

异变再生！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无声无息的**漆黑阴影**，如同从地面钻出的毒蛇，并非射向我，而是直取那刚刚获救、毫无防备的少女的后心！

影蛇！他们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再次出手！目标还是我刚刚救下的人！是为了警告？还是为了激化我与血牙的矛盾？！

“小心！”

我反应极快，猛地将少女往旁边一推！同时，那缕一直凝聚的暗赤金色石魄暖流瞬间爆发，化作一道凝实的屏障，挡在阴影箭矢的路径上！

“噗！”

阴影箭矢撞在石魄屏障上，发出一声闷响，竟未能完全穿透，但其上蕴含的阴毒腐蚀之力，却让屏障剧烈波动，光芒迅速黯淡！

“敢在血牙的地盘动手？！”那负责交易的狼妖先是一愣，随即暴怒！虽然不知道袭击者是谁，但攻击发生在他们摊位前，就是打血牙的脸！

“抓住他们！”堡垒深处那深沉身影猛地站起，一股强悍的妖气冲天而起！

场面瞬间大乱！

而与此同时，我衣领内侧那根金色毫毛骤然发烫！白裔的预警！

不止一道杀机！

我猛地转头，只见另外两个方向，又有两道无声无息的阴影箭矢，如同索命的幽魂，一道射向我，一道射向那惊慌失措的少年！

影蛇不止一人！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

“找死！”

一股暴戾的杀意自我心底轰然爆发！《逆劫戮生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暗赤金色的光芒透体而出，我仿佛化身为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不闪不避！面对射向我的那道箭矢，我直接一拳轰出！拳锋所过之处，空气发出爆鸣！

“戮生指”的力量蕴含于拳势之中！

“轰！”

箭矢与拳芒碰撞，瞬间炸裂！阴毒之力与暴戾拳意相互湮灭！

而射向少年的那道箭矢，我已来不及拦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乳白色的光罩，如同凭空出现，瞬间将少年笼罩！箭矢撞在光罩上，发出一声轻响，便被那纯净祥和的力量净化、消散！

是白裔！它隔着这么远，竟然能精准地施展庇护！

而这时，血牙的妖族已经咆哮着冲了过来，各种攻击不分青红皂白地砸向我和那几道阴影箭矢射来的方向！

混乱！彻底的混乱！

我一把抓住少年和少女，体内力量爆发，撞开几个拦路的血牙妖族，向着集市外围亡命冲去！身后，是血牙妖族的怒吼，是阴影中不断射出的冷箭，是各种能量碰撞的爆炸声！

影蛇之噬，如影随形。

而这归墟的水，也因我这“多管闲事”的举动，被彻底搅浑！

我们能否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冲出重围，抵达那通往万骸坑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