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静静地铺在赵国都城外的皇城大道上,四匹神骏非凡的白色御马,正拉着一辆雕梁画栋、宝气珠光的马车缓缓而行。这马车通体由沉香木打造,车壁上镶嵌着夜明珠,即便在无月的夜晚,亦是光华流转,宛若星辰。此乃赵王亲赐,白邪慕容曦的座驾“逐月香车”。
慕容曦端坐车中,双目微阖,仿佛早已入定。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颌下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一身月白长衫,纤尘不染,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出尘的仙气。若非知晓其底细,任谁都会将他当作一位避世修真的得道高人,而非那威震江湖、闻之色变的“白邪”。他此刻心中正盘算着一桩关乎赵国国运的密事,神游物外,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骤然间,一声凄厉的呼喊划破了夜的宁静:“师尊!师尊!不好了!苑内……苑内闹冤魂了!”
声音中充满了惊惶与恐惧,正是他的二徒弟赵寒。
慕容曦长眉微不可察地一挑,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眸,初看时温润如玉,深邃如潭,但细观之下,却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能洞穿人心。他并未探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波澜:“何事惊慌?成何体统。”
车帘外,赵寒连滚带爬地追着马车,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囫囵了:“师……师尊……大师兄他……他被冤魂缠上了!就在‘听雨轩’那边,还有鬼影……”
“冤魂?鬼影?”慕容曦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诮,“这圈林苑中,若有冤魂,也该是我的血食,何时轮到它们来作祟了?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声音虽轻,却蕴含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赵寒一个激灵,强自镇定,将方才如何见到模糊人影,如何心神失守,以及大师兄邹淹前去探查,却见其如中邪般狂乱跳跃的情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他虽未亲见邹淹后来的窘态,但那份恐惧却让他将一切都归咎于虚无缥缈的鬼神之上。
慕容曦静静地听着,手指在车壁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赵寒的心上。待赵寒说完,慕容曦才缓缓道:“带路。”
“是,师尊!”赵寒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在前面引路。
马车未再前行,慕容曦已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飘出车外,足尖在御马背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已掠出数十丈之遥,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月光的阴影之中。赵寒看得目瞪口呆,师尊这身轻功,自己怕是再练三十年也望尘莫及。他不敢怠慢,提气疾追。
月光下的圈林苑,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异样。慕容曦一入苑中,便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这气息并非鬼魅阴寒,而是一种极为精纯、却又收放自如的内力余波。他心中已有了七八分计较,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行至赵寒所指之处,只见邹淹果然还僵立在那里,夜风吹过,将他身上那件千疮百孔的皂色长袍吹得猎猎作响,宛如一面破败的旗帜。他双目圆睁,眼神中满是惊恐与屈辱,身体却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动弹不得。
慕容曦走到他面前,伸出两指,在他胸前“膻中穴”上轻轻一点。一股温和的内力渡入,邹淹只觉身上一松,那股禁锢着他的无形力量顿时烟消云散。他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强撑着站稳,声音嘶哑地唤道:“师……师尊……”
慕容曦没有看他,目光却落在他那身破碎的衣袍上。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捻起一片被割裂的布条,放在眼前细细端详。那切口平滑如镜,分明是被内力凝成的无形气刃所伤。但伤人者手法之高妙,简直匪夷所思。每一道裂口都恰到好处,既能割裂衣物,却又丝毫未伤及皮肉。这份对力量的精准控制,放眼天下,屈指可数。
“说。”慕容曦只吐出一个字,声音比夜风更冷。
邹淹面如死灰,羞愤欲绝。他乃慕容曦首徒,武功高绝,心高气傲,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他将方才如何与那模糊身影交手,对方如何以气剑戏耍自己,最后又如何以言语震慑,令自己不敢动弹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虽未看清对方面容,但那股气剑的凌厉与诡异,以及那份玩弄对手于股掌之上的从容,却已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气剑……”慕容曦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道厉芒,“能将内力化形至此,收放自如,除了我,便只有那几个人。嘿嘿。。。”
慕容曦再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大弟子邹淹。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圈林苑大师兄的威严模样?哪里还有鬼见愁的气度?他头顶的发髻散得像个鸡窝,几根枯草和一片树叶还挂在上面,随风飘摇。身上那件原本质地考究的长衫,丝丝缕缕,露出里面汗湿的中衣。最滑稽的是,他居然左手还提着一把扫帚,右手竟攥着一个木鱼,脸上还画着几道用墨汁画出的歪歪扭扭的符咒,像是刚从哪个三流道士的法会上逃出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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