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圣战 第138章 血色教堂与先知之泪

教堂的废墟被染成暗红色，不知道是因为那透过破碎的穹顶洒下的残阳还是……露娜一手按在腰间的符文匕首上，环视着周围满地的残肢断臂，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下意识看向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罗伊轻轻甩过手中的短剑，剑刃上的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溅在一旁的墙上。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刚才解决这些魔尸的人不是他。

露娜还来不及说什么，瞳孔骤然收缩。地上那具已经被砍掉手脚的尸体忽然诡异的抽搐起来，伤口渗出紫黑色的粘液。下一刻，它竟然凭空飞了起来，张口露出那森白的獠牙咬向罗伊的后颈。

来不及细想，她的身影一闪而过，符文匕首在她掌心旋转出冰蓝色的圆弧，精准的切过那具“尸体”的咽喉。

电光火石间，两个身影错身而过，那“尸体”仿佛失去了最后的生命一般，重重地砸到地上，一动不动。而露娜缓缓抬起左手，她的手裹着一层冰蓝色的液体，一块紫黑色的晶体平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她缓缓将晶体举到面前，诡异的紫色光芒在她冰蓝色的眼眸中跳动。淡淡地哼了一声，五指握拳，轻轻用力，她掌心发出一阵脆响，晶体化作齑粉从她的指缝洒落。

“看样子魔族把这里当成试验场了，”她甩了甩手，将手中的残渣抖掉，又瞥了一眼罗伊，自己刚才明明告诉他了，只需要破坏这些活尸体内的魔晶就可以，但他还是表演了一段虐杀。

随着罗伊将手中短剑收起，教堂又重归寂静，只有众人呼吸的声音。

“这些……”尤西斯看着地上的残骸，声音有些发颤，“到底是什么？”

露娜收起水翼，漫不经心地向前飘去，“这些曾经是和你们一样的人类。”她顿了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四处张望着，“魔族掌握着将生灵魔化的某种术法，而这些就是转化的失败品。”

罗伊皱了皱眉，他想到了吉利德和蕾菲娜，如果他们俩在的话或许还能在这方面提供一些信息。

露娜自顾自地在教堂最顶端的圣坛翻找着，但罗伊等了半天，她似乎也没有找到什么，倒是嫣静缓缓走上前，等到原本应该守在她身边的尤西斯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露娜的身边。

露娜不自觉被嫣静所吸引，少女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与周围的环境形成特别的共鸣一般。尽管双目失明，她却能精准避开散落在地的碎石和障碍，轻盈的步伐竟好像能看见一般。

少女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仿佛一切都不会让她有波澜一般。从容地蹲下身，纤细的手指略过石板地面上的青苔与砂砾，终于，她似乎找到了那块特别的石板，手腕灵巧地一翻，轻轻摁下。

“咔哒！”

露娜不自觉屏住呼吸，一旁的神像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随后神像底座忽然打开一个缺口，显露出里面的暗格——一本皮质封面的书静静地躺在其中。

尤西斯跟着罗伊一同走上了圣坛，他凝聚魔力点了一个光球照明。在忽明忽暗的光照之下，众人发现暗格的内部刻印着一个复杂的法阵。

“别动！”露娜一把拉住正要伸手的罗伊厉声制止，“没看到里面有法阵吗？”

然而罗伊却没有理会她，修长的手指径直探向暗格，一道鎏金屏障骤然展开，就在众人以为罗伊要受到法阵攻击的时候，他手背上忽然也浮现出一个漆黑的法阵，那一抹黑色与屏障接触的一瞬间，就如墨滴入水面般晕染开。

屏障荡开层层涟漪，罗伊的手仿佛穿透水面一般。露娜微微皱眉，眼睁睁看着他用手指夹起那本书，封面上的灰尘散落，在金色涟漪照射下如星光点点。

嫣静起身，从罗伊手中接过那本书，手指轻轻在封面上抚摩，“这是……”

令人意外的是，刚才在罗伊手中只是普通的书，到了嫣静手中竟然泛出银色的光芒，封面上缓缓浮现出淡银色的纹路，汇成一个眼睛状的图案。

“这是……”嫣静仿佛能看见一样，抚摩着封面上的图案，“先代天机的手札……”

“先代……天机？”

嫣静没有回应他，而是轻轻翻开手札，指尖触碰之间，一段文件如同流光般浮现，同时，一道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当暗黑之血苏醒，古老的血脉将打破平衡。唯有异涟之水方能洗净魔影……”

突然，嫣静喷出一口鲜血，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手中的手札自动合上，光芒缓缓黯淡下来，她的身形晃了晃。

罗伊忙上前扶住她，从她手中接过了手札，手札在他手中彻底熄灭了光芒，封面上的眼睛印记仿佛有生命一般，缓缓闭合。

“你没事儿吧？”罗伊随手将手札丢进了界塔空间。

嫣静轻轻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我的精神力还不够读取这里面的全部信息，可惜了……”

罗伊看着嫣静苍白的面容，轻叹一声。

“看来这就是导致这里被魔族洗劫的原因了，”露娜看了一眼嫣静，撇了撇嘴，她刚才匆匆看了一眼，那段预言显然和异涟灵族有着关联，不过很显然，这本手札只有嫣静才能打开，所以她也不着急。

“为了一本手札……”尤西斯环顾四周那些残肢断臂，不禁打了个寒战。

罗伊还想说什么，忽然教堂外传来一阵异响，紧接着是建筑物倒塌的轰鸣声。地面开始震动，尘土和碎石从穹顶落下。

“这是……”尤西斯赶紧跑到窗边，仅仅一眼，他的汗毛便立了起来，他机械地转过头，看向罗伊，“老师……这……”

“恐怕是刚才的战斗让那些东西都苏醒了，”露娜再次将水翼展开，将嫣静护在下面，“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恐怕撑不住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罗伊抬头看向摇摇欲坠的穹顶，点了点头。再不离开，他们恐怕都要被生生活埋在这里。教堂正门的墙壁开始崩塌，烟尘中，无数摇摇欲坠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了。

“走！”罗伊一把将尤西斯拉过来，推到了露娜的身边，自己则抽出短剑。

露娜没有犹豫，带着尤西斯和嫣静转身就走。穿过狭长的走廊，他们来到了教堂后面的一个小庭院，院墙已经破烂不堪，露出外面的小巷和密密麻麻的身影。

“没有时间了，”罗伊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卷轴塞到尤西斯手中，不远处，那些魔尸的咆哮声和建筑倒塌的声音越来越近，“我之前教过你了。”

“可……”尤西斯打开手中的卷轴，双手微微颤抖。

“没有可是！”罗伊一剑挥出，一道斗气刃斩断了身后的横梁，将来路封死。

尤西斯一咬牙，将魔力灌注进卷轴，瞬间，一道光芒将四人笼罩，光芒一闪，他们四周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就在光芒消失前的一刹那，一个高大的魔尸忽然暴起，猛地冲进了光团之中。

下一刻，他们出现在一片荒芜的山谷中，那魔尸也一同被传送过来，和罗伊抱成一团，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嫣静惊叫一声，露娜反应更快，一个闪身来到魔尸身边，一个水凝成的大手一把抓起魔尸丢到一边。魔尸在地上扭曲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众人此时才发现，魔尸的身上布满了可怖的伤痕。

罗伊缓缓站起身，他脸上满是紫色的血液，让他的样子显得非常诡异。他抹了一把脸，嘴角微翘，“看样子他们小看了空间乱流的威力。”

尤西斯看着罗伊那沾满紫色血液的脸，心脏怦怦乱跳。

罗伊似乎看出了什么，走到尤西斯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老师，”尤西斯的声音依旧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羊皮卷轴，指节发白，卷轴上的魔力波动缓缓熄灭，“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罗伊的声音依旧冷淡，看了看手中的短剑，发现短剑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痕，随手丢在一边，“别在意，你做的很好了。”

尤西斯看向罗伊丢下的短剑，那道裂痕在刚刚升起的月光下显得有些刺眼。他还想说什么，可罗伊早已转身走向那具魔尸。

他用脚尖将魔尸翻过来，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紫色的血液已经浸湿了它身下的泥土。这具魔尸要比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都要大，肌肉扭曲膨胀，将原本的衣服撑得破破烂烂。

“这是……”尤西斯的声音显得格外紧张，与其他魔尸不同，这具魔尸的魔晶镶嵌在他的胸口，而且异常巨大，此刻正闪烁着诡异的紫黑色光芒，那闪动的节奏就好像心脏在脉动一样，“它还活着？”

露娜闻言也缓缓飘过来，冰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不对劲。”

“什……”

尤西斯还没来得及询问，那块晶体突然爆发出光芒。

魔尸的躯体猛地弓起，在黑夜中，那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格外明显。紫黑色的黏液从他胸口晶体四周涌出，迅速覆盖住他全身，形成一层坚硬的角质外壳。他的四肢也随之被拉长，指尖缓缓伸出尖锐的骨爪。

“退后！”罗伊低喝一声，一把将尤西斯抄起，退到了嫣静身边。黑色的斗气缓缓凝聚，化成一柄斗气长剑。

露娜的符文匕首也已经出现在她手中，冰蓝色的光芒环绕在她周身，“是空间乱流的能量刺激了他的变异，这东西在进化！”

完成变异的魔尸发出一阵非人的咆哮，震得尤西斯耳膜发疼，但他还是敬职地竖起了魔法屏障，要知道他身边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嫣静。

罗伊赞赏地看了一眼尤西斯，眯起眼看向了变异的魔尸，此时这魔尸的形态，竟然已经接近低阶魔族了，他有一丝奇怪的感觉。

露娜一把将罗伊推开，躲过了魔尸的攻击，几乎同时，她手中的匕首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斩在魔尸的右肩。却只听见“锵”的一声，火花四溅，虽然只是随手一击，但露娜的攻击竟然只在魔尸的外壳上留下一道白痕。

“要死死远点！”露娜没好气地冲着罗伊吼道。

罗伊耸了耸肩，侧身躲过了魔尸又一次攻击，斗气长剑狠狠斩下，这一次他攻击的是头部。只是魔尸反应也很快，双手交叉迎向了罗伊的斗气长剑。

这次他们听到的不再是金属碰撞的声音，而是一阵轰鸣，罗伊和魔尸同时被震退，魔尸重重地落到地上，双脚插入地面，而罗伊则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他甩了甩手臂，目光落到自己右手，即使是斗气长剑，也将他手震得发麻。

“攻击他胸口的魔晶，”露娜背后的水翼张开，身影快得好像虚影一般，不断在魔尸周围高速移动，冰蓝色的匕首不断在他坚硬的角质外壳上留下划痕，但始终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魔尸陡然发出一声咆哮，显然已被露娜彻底激怒。它双臂横扫，带起的劲风将地上的碎石纷纷卷起，迫使露娜向后跳跃闪避。

就在这时，罗伊行动了。他紧贴地面，如箭一般笔直地窜向魔尸，斗气长剑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魔尸的动作更为迅速，它猛地抬起双臂，狠狠朝着地面砸去，地面瞬间龟裂，无数土刺从地面喷涌而出，朝着罗伊的方向蔓延，无数碎石夹杂着狂暴的气浪向四周扩散，罗伊的身影在一瞬间就被淹没于尘土中。

露娜眯起了双眼，而尤西斯更是惊呼出声，然而下一刻，罗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魔尸的左后方，然而下一刻，他便看到了魔尸背上悄然展开的骨刺，那些骨刺闪烁着和它胸口相同的紫黑色光芒。

罗伊瞳孔骤缩，身体在空中强行扭转。但还没等他站稳，魔尸那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立刻就锁定住了他，那粗壮的双臂夹带着破空声再度袭来。

罗伊脚尖在地面一点，身体立刻向侧面飘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而他刚才落地的地方，已经被砸出一个深坑，尘土飞溅。

他再次落地，单膝跪地，虽然他躲过了攻击，那魔尸掀起的气浪还是令他体内气血一阵翻腾，斗气长剑不断闪烁着。露娜见状，手中的匕首凝聚出浓郁的寒气，猛地掷向魔尸，同时身形一闪，攻向了魔尸。

另一边，尤西斯看着焦灼的战况，额头冒出一丝冷汗，他还在咬着牙维持着魔法屏障，魔尸散发出来的诡异魔力正在不断侵蚀着他的屏障。

嫣静默默地站在尤西斯的身后，她虽然看不到，可仿佛能感应到战况一般，脸上挂着一丝焦急。

“它右后腰的位置！”她突然出声提醒。

罗伊目光一凛，没有丝毫犹豫，趁着魔尸的注意力被露娜吸引的一刹那，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斗气长剑爆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长剑变得足有两米长，一剑斩向魔尸的右后腰。

然而，魔尸也不会坐以待毙，粗壮的右臂以一个违背常理的角度向后弯折，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迎向罗伊的斗气长剑。

一道蓝色的光带悄然缠上了魔尸的右臂，光带的另一端正是露娜的指尖。此时，冰蓝色的光带如同灵蛇一般紧紧缠绕在魔尸的手臂上，寒气顺着光带迅速蔓延，瞬间冻结了魔尸的整条手臂，让它的动作硬生生迟滞了半秒。

就是这转瞬即逝的瞬间，罗伊的斗气长剑已经劈了下去——“嗤啦”一声脆响，魔尸右后腰紫黑色的角质外壳应声开裂，斗气余波震得魔尸庞大的身躯踉跄后退。

露娜的脸色仿佛挂着一丝寒霜，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水翼猛地扇动，数道冰锥跟随着她的身影直直射向魔尸胸口的魔晶。

魔尸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它顾不得后腰紫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左臂横扫向露娜。然而，它的手臂动作再次迟滞了一瞬间，与露娜的身影错过。

另一边，尤西斯喷出一口鲜血，身前的屏障闪烁了一下，他立刻直起身子，将魔力注入在屏障中，手中法杖顶端的宝石上，青色的光芒缓缓熄灭。

“咔嚓——”

露娜的匕首精准地扎入被冰锥冻结的魔晶，裂痕如蛛网般在魔晶之上迅速蔓延开来。她还来不及松口气，魔晶骤然亮起了刺目的红光。

罗伊暗道一声不好，他能感觉到，那光芒之中蕴含的毁灭气息，背脊一阵发凉。甚至来不及出声提醒其他人，只能将斗气催发到极致挡在身前。

红光如潮水般扩散，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岩石化为齑粉。尤西斯的魔法屏障在接触到红光的一瞬间便寸寸碎裂，他也应声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幸好一股水流及时托住了他。

露娜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水翼挡在他们身前，将他们牢牢护住，同时两股水流托着他和嫣静迅速后撤。

尤西斯注意到，在红光的冲击之下，露娜的水翼不断地被撕裂，然后修复，随后再次被撕裂。罗伊的斗气护罩也在剧烈震颤，裂纹不断在护罩上扩大蔓延，狂暴的能量顺着他的斗气长剑涌入他体内。

烟尘散去时，魔尸胸口的魔晶已经黯淡无光，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重重地跪倒在地。罗伊只感觉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嘴角溢出一丝殷红，手中的斗气长剑已经消失，半跪在地上喘息着。露娜扶着脸色苍白的尤西斯飘到他身边，异涟灵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显然刚才那一下她接的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

“弱！”露娜淡淡瞥了一眼罗伊，说了一句让罗伊几乎再次喷出一口血的话。

罗伊无奈地看了一眼异涟灵，随后将目光转向了嫣静，此时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魔尸身前，正准备伸手去触碰那具魔尸。

“别……”罗伊刚想阻止，却脚下一软，只能眼睁睁看着嫣静的手轻轻按在那依然失去光泽的魔晶上。

“咔。”

一声异响，随后魔尸身上的角质层传出阵阵碎裂声，紧接着，那可怖的角质外壳脱落，伴随着的，是那块魔晶彻底碎裂，然后化为齑粉，消散在空气中。隐约间，空气中仿佛传出一阵呜咽声。

“它……在哭？”尤西斯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具魔尸。

此时的魔尸已经褪去了狰狞的外表，隐约可以看出，他原本是一个人——一个和他们一样的人类。

嫣静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泪水从她失明的眼眶滑落，“他的灵魂被魔族的魔法束缚、扭曲，他一直在挣扎，在痛苦地哀嚎着……”

说话间，她的指尖溢出淡淡的晶莹的光芒，缓缓进入魔尸的体内，魔尸身体那些狰狞的紫黑色纹路缓缓消散，随后，它的身体缓缓化为尘土，随风而逝……

一场危机悄然结束，众人虽然并没有什么大的损伤，但却也情绪低落。所以罗伊决定原地休整，等天亮以后在上路。

夜晚，在篝火的照射下，尤西斯的脸庞仍然显得有些苍白，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别的什么，他瘦弱的身躯此时蜷成一团，将自己的脸埋在自己的臂弯之中，一言不发，如果仔细看，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罗伊调息过后，环顾四周，嫣静此时枕在露娜的腿上沉沉睡去了，而露娜也靠在一旁的石块上，双目微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什么。

他缓缓起身，走到了尤西斯身边，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既然这孩子喊他一声老师，他就难得承担一次老师的责任吧，“怎么了？吓坏了？”

“老师，”尤西斯缓缓抬起头，双目微红，他茫然地看着罗伊，吸了吸鼻子，“那究竟是什么？”

罗伊耸了耸肩，替尤西斯轻轻拉了拉滑落的斗篷，“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我隐约能感觉到，这个和利贝尔城地下室那些人茧脱不了关系。”

“人茧？”

“那些是魔族的试验品，”露娜的声音忽然传来，吸引了两人的目光，但只看到露娜对他们俩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蜷缩在她怀里的嫣静，“魔族无法打开更多魔界的虫洞，这导致他们征战侵略的兵力明显不足。”

“所以他们使用了古老的恶毒法术，那种法术可以强制将其他生灵魔化。”

罗伊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感觉露娜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在看自己，他并没有回头，抬头望向天空，眼前浮现出蕾菲娜的样子。

“这种魔化可逆吗？”

“据我所知……”露娜耸了耸肩，轻叹一声，“是不可逆的。”

“其实这个实验早在第一次神魔大战，呃……也就是你们人类说的第一次圣战的时候魔族已经着手开始试验了，他们可以将神族转化为实力强大的魔族，而那些有着很深潜力的人类，更有可能被直接转化成高阶魔族。”

罗伊恍然，之前他就觉得，那魔尸的模样和低等魔族很像，看样子，魔族的这项试验很成功，不过，这就让他更加怀疑了。

“如果说，人类可以转化从魔族，那究竟魔族是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空气一瞬间安静了许多，只剩下木柴在篝火中噼啪燃烧的轻响，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野兽叫唤的声响。

尤西斯裹紧了斗篷，将下巴埋进衣领中，好像这样能让他暖和一些，目光不自觉地瞥向魔尸消散的空地，仿佛还能听到那来自灵魂的呜咽声。

“而且，这个被转化的魔尸的力量，还有灵智，都和低等魔族……”

“那些是失败品，”露娜淡淡地说道，“成功的转化者会保留一部分的灵智，只是记忆全部丧失，至于力量……”

“那是因为他吸收了空间乱流的力量，导致的变异。”

说完，露娜便偏过头，不再说话。

露娜的回答像一颗投入深潭中的石子，在他的心中荡开涟漪，他忽然回想起了许多，那一刻，所有他认知中关于魔族的一切都好像变得不真实起来。

“如果我告诉你，在过去，这人间界，我们才是这里的主宰呢？”

“你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你要记住，我们不叫魔族，我们……叫摩多尔人。”

那尘封的记忆中，曾经兰斯洛特的话仿佛惊雷般再次在他的脑海炸响，他感觉到，曾经相信的一切仿佛在逐渐崩塌，他的呼吸不由加重，当他惊觉的时候，才发现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环顾四周，尤西斯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露娜看上去也睡着了，只是那手中紧握的匕首显示着，她始终保持着警惕。在异涟灵的怀里，嫣静的呼吸均匀绵长，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谈话惊扰，月光洒在她恬静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罗伊的目光停留在嫣静的脸上很久，少女的小脸上还挂着一丝泪痕，想必魔尸所经历的一切她都感知到了，那对她的冲击不小。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尤西斯，少年的眉头紧锁着，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舒展，仿佛被什么梦境困扰着。罗伊知道，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对他来说信息量太大了，毕竟自己也还没来得及消化。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往篝火中添了几根枯枝，火星噼啪一声炸开，向上窜起，随即又归于沉寂。

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一丝轻微的啜泣，回过头，却发现露娜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正看向怀里的嫣静。

嫣静依旧闭着眼，但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着，泪珠从眼角滑落，没入异涟灵的衣襟。露娜轻轻拍着嫣静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她……”

“她应该看到了些什么，”罗伊的心沉了下来，他知道，这恐怕是嫣静这种先知者的悲哀——即便是在睡梦中，也无法隔绝那些痛苦的过去和悲伤的未来，“只是这次，不知道，她看到了谁。”

尤西斯似乎被什么惊扰，不安地动了动。罗伊望着眼前这些同伴，微微叹了一口气。

夜还很长，他们的路，也许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