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圣战 第59章 迷惘与分歧

许多人认为军队就是一把剑，而剑是不能够拥有独立的思想的，一把有了独立思想的剑是危险的，是可怕的，是令人不安的……但世人却忘了，唯有有灵之剑方能被称为神器……

——帕特洛·威尔

罗伊等人在岛上简单休整过后，便发了信号弹通知船来接。此时的海妖岛已经连瘴气都没了，完全没了威胁，影子带着戴维尔进入了时空界塔之中，小龙为他们单独开辟了一块空间，这让罗伊也着实好奇了好久。

“所以你一共能分出多少空间啊？”

小龙感觉到满脸黑线，他们在海边已经等了一天了，罗伊却还在坚持不懈地问着小龙关于亚空间的问题。

“主人，你别忘了，我是个塔，”小龙最后无奈现身，叹了口气，“塔分很多层，我当然可以将亚空间最为单独的一层来使用。”

罗伊哦了一声，出乎预料地没有追问，因为他看到远处一艘巨大的战船缓缓靠近，船身通体漆黑，不是送他们来时的那艘船了，桅杆上高高地挂着蓝色的联邦旗帜，上面画着四个不同手交握在一起，代表着联邦四个种族，下面则画着一条奇怪的鱼，说是鱼，却又着两对锋利的爪子，鱼蜷成一团，紧紧抱着一只眼睛。

罗伊见过这面旗帜，是达维克直属最精锐的部队，那面旗帜在斐特城的海域从未倒下过，而看船的规模，罗伊相信这应该是旗舰了。

战船不急不慢地在海妖岛附近抛下了锚，然后船身下面打开舱口，几艘小船从里面被推了出来，几个身穿联邦军服的士兵划着船来到了沙滩边。

罗伊迎了上去，出乎意料的是，上岸的人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人！”罗图恩先罗伊一步跑到罗伊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罗伊回了一个军礼，笑着锤了一下罗图恩的肩膀，“怎么？老将军不放心我们，还特意让你开着旗舰过来接我们？”

出乎意料的是，罗图恩并没有跟他打趣，而是一脸肃穆地看着罗伊，罗伊意识到了不对劲，也收起了笑容。

“发生什么事儿了？”

“大人，您先跟我们上吧，”罗图恩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拉着罗伊就上船。

众人也纷纷跟了上去，罗伊注意到，这次来的士兵似乎情绪都不是很高，有几个士兵不停地偷望着自己。

忆等人被安排在别的小船上，先一步往旗舰划去，而罗伊这边船上只有罗图恩和自己，罗图恩似乎有意地划得很慢，渐渐和其他小船拉开了距离。

罗伊也知道罗图恩一定有话对自己说，靠在一边，静静地等待。

“大人，”罗图恩看了一眼远去两条小船，转过头，一脸急切地看着罗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人，将军大人被军部押解回帝都了。”

“押解？”罗伊不解地看着罗图恩。

罗图恩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您离开后没多久，长老院、议会和军部联合派人到了城里，然后过了不久就宣布暂停将军大人的职务，并且把将军大人和海军不少同僚都扣押，前些天押回帝都受审。”

“受审？为什么？”罗伊坐直身子，他不明白，一个战功赫赫的老将军，会突然就这么被解除职务并且回帝都受审，“军部有没有说是什么罪名？”

罗图恩抹了抹眼睛，“他们……他们控告将军大人谋杀平民。”

罗伊瞬间明白了过来，在斐特城雪夜，魔族利用人类平民作为盾牌攻打达维克据守的院子，在士兵和将官的请求下，达维克最终挥泪下令放箭。这摆在军队，是个煽人泪下的故事，但是事情传开了性质就变了。

联邦高级守城将领竟然为了大胜仗射杀平民，这种传言会想瘟疫一样传开，首当其冲联邦的军队会受到平民的质疑，要知道，士兵的家人都是平民，如果事态持续恶化下去，那么很快联邦的大多数人类军队都会陷入瘫痪，然后是政治体系的瓦解，乃至国家的彻底崩溃。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罗伊相信，以达维克的身份和能力，无论是什么罪名到最后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唯独这个罪名是他承担不起的，所以联邦高层才会有这样的决定。

当然罗伊并不认同这种做法，因为在他的眼里，这样的做法无非在证明联邦高层已经控制不住事态发展和舆论走向了，他们试图牺牲几个高级军官来平息这次的事件。

“唉！”罗伊想了良久，最终叹了一声，“先回去吧！”

“大人！”

“先回去。”罗伊重复了一句就闭上了眼，他当然不会和罗图恩解释这么多，罗图恩是个标准的军人，他的脑子中只有是非曲直，在他眼中，自己的将军没有做错，所以不应该承担任何责任。

回到船上，罗伊一声不吭地走到船头，默默地看着大海。忆开始以为罗伊又晕船了，她走上前，却发现罗伊并没有任何难受的表情。

罗伊没有晕船，也许是因为这次来的是斐特城的旗舰船，特别稳，即使在海浪的冲击下也没有大幅度的晃动，又或者，罗伊此刻的心思根本没有在这上面，总之，一直到天黑，罗伊连饭都没吃，就一个人回了房间。

罗图恩几次想上去搭话，都被蕾菲娜面无表情地挡了下来，到了晚上，西莉亚更是直接谁在罗伊的门口，让罗图恩也一脸无奈。

而此时的罗伊，确实思绪很乱，他想起了第一次和达维克相遇，那时候也是魔族攻打斐特城，他看到了战场上老将军的从容，还有战后为了几个在沙子底下埋伏却被活活闷死的士兵大发雷霆的样子。

第二次相见，罗伊甚至没有好好和达维克交谈便又陷入了魔族的入侵战中，这一刻，他仿佛看到新年宴席上那个老人，回想起来，老人那时候满是愁容，想来已经想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

想到这里，罗伊又想起了嫣静，不知道这个女孩有没有清醒，如果她已经醒了，是否预知了达维克的结局呢？

罗伊起身，看着窗外，忽然开始有些迷惘，两年前当自己通过杰斯特的考验离开基尔镇的时候，一心只想寻找哥哥，时至今日，他却多了很多牵挂，魔恋佣兵团，影组织，西莉亚，影子，忆……

这些人的影子在罗伊如走马观花一般略过，他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想起了马格露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想起那个黑骑士，想起这个，罗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魔族四魔王他竟已经全部见过甚至交过手，只是不知道西魔王现在的状态，魔族那边有没有新的西魔王出现。

对于哥哥卡尔斯，罗伊也不由叹了一口气，一转眼又几年过去了，他甚至连哥哥的一丝信息都没搜集到，回到床上靠在床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感觉有些陌生，这双手竟然沾满了魔族的鲜血，甚至，还有人类的血。

不知不觉，罗伊靠在床头睡着了，他实在太累了，在梦里，他看到了哥哥，卡尔斯站在他的面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罗伊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他这才起身，刚打开门，靠在门边的西莉亚险些摔倒，罗伊忙蹲下身子小心地扶住少女。

西莉亚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却只看到罗伊，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她坐在门外是为了防止有人骚扰罗伊，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罗伊也没有在意，低头轻轻揉了揉西莉亚的头，让她进自己房间休息，然后肚子一人到了甲板上，望向四周无边无际的大海，仿佛这样能让他浮躁的心能够沉静下来。

三天后，旗舰回到了斐特城，罗伊找到了仍然被保护着的嫣静，此时的先知仍然处于昏迷阶段，小雪也只能每天用神圣力量温养她的身体，却无法让她苏醒，于是罗伊又将自己关在房里待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向西莉亚等人各自交代了一些事儿后，便独自一人骑上小雪赶往帝都坎雷兹。

倒不是他不想用传送法阵，但是无论是通过魔恋酒店还是城主府都无法快速通过审批打开传送法阵的链接。罗图恩也想跟去，只可惜帝都下令，原斐特城城守军将官一律不得擅离职守。

小雪将三天的路程压缩到了两天，她载着罗伊在官道上飞驰着，好几次罗伊差点被她甩飞，但是罗伊一声不吭。

罗伊到达坎雷兹的时候，正好杰斯特和米卡尔同时赶到，他们原本还在前线收拾着黑潮的残局，只不过临时收到了军部的调令回城，调令上并没有写明让他们回去做什么，他们也只能丢下部队先行赶了回来。

一进入坎雷兹，压抑的气氛便让他们感觉有些喘不上气，罗伊赶到酒店，却没有找到丽莎，随后和杰斯特撞了个正着，显然圣骑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着罗伊焦急地样子，杰斯特知道罗伊一定知道什么，罗伊也不藏着掖着，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杰斯特。

杰斯特听完罗伊的讲述后陷入了沉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评价达维克的作为，罗伊也没有说什么，事实上一路赶到帝都，他也不断问自己，如果把自己摆在达维克的位置上，自己又会怎么做，显然这个是没有答案的。

两人匆匆和米卡尔汇合，简单商议过后，决定先前往军部报道，再怎么说杰斯特和米卡尔是街道军部命令回来的，到了帝都不第一时间报到也说不过去。然而，到了军部却又被告知帕特洛和军部副司长到了议事堂开会去了。

其实他们三人都不知道，这次的事件让联邦三大巨头焦头烂额，他们非常清楚达维克在当时的情况下的处境，但是，不明真相的平民却不会这么想，在他们眼中，军队应该是保护国家保护百姓的，但如今竟然有军队将屠刀对准了自己，他们显然不能善罢甘休。

而对于联邦政府，这样的时间一但处理不当，很有可能让政府失去民心，所以长老院、议会和军部已然联合召开了好几次会议，甚至达维克和一同被押回帝都的众多军官都已经被传讯很多次了，但是公审却迟迟无法开始。

罗伊等人的到来显然给所有人一丝希望，因为根据达维克的战报，这场战役罗伊也在现场，更是参与了指挥，所以罗伊作为副统领，破例被邀请参加会议。

一筹莫展的会议议程一下子就这样展开了，而面对众人的问题，显然罗伊也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地听完了众人的所有问题，然后缓缓站起身，看了一眼一脸倦容的丽莎，然后扫过了众人一眼。

“各位大人，首先很感谢各位让我越级参加本次会议，对于这次的会议，我本应列席聆听各位大人的谆谆教诲，但本次事件牵涉甚多，而我又是亲历其中，对于这个案子也有一些意见，望各位大人恕我妄言干政之罪。”

罗伊说得很客气，丽莎也不经点了点头，罗伊虽然看上去稚嫩，但也有一定的政治手腕了，她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见众人都没说话，才轻轻扣了扣桌子，“既然让你参加这个会，并且我们也询问了，就不会问责。”

看着这对母子俩一唱一和，杰斯特却有些笑不出来，什么时候亲密无间的两人竟然开始这样一本正经地对话。

罗伊点了点头，顺手拿起了一旁托尔克面前的资料，匆匆扫了一眼，“相信大家都已经看过达维克副统领的战报，很抱歉，我还没有时间细读，我不知道战报中是如何写的，但是我亲身经历了这场战斗。”

“在这场战斗中，魔族投入了一个加强团和一个满编团，他们借着暴雪天潜入斐特城，劫持数百名人类平民，在过程中甚至屠杀了不下百名平民，在我到达斐特城后，城守军罗图恩团长和我一起抓住了魔族八十三团团长加布，并且拷问出魔族的计划。”

“魔族的目的是通过袭击斐特城，直插联邦腹地，以此牵制前线兵力，其心险恶，对于斐特城守军来说，他们的压力巨大，而在当时，魔族打散兵力，潜伏在城中各处，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魔族主力，所以我们利用魔族第二目标作为诱饵，诱使魔族主力现身，并力图全歼魔族。”

“但是魔族狡猾，他们以我们的诱饵进行佯攻，并集中主力兵力攻打城守军指挥部，城守军指挥部奋力抵抗，凭借弱势兵力据守，一度压制魔族八十三团及八十四团主力，但是魔族此时竟然用平民作为盾牌强攻……”

“罗伊副统领，”丽莎忽然扣了扣桌子，“这些我们都知道，所以斐特城守军为了防守，最终还是放箭，虽然将魔族挡了回去，但是也有数百名平民死于城守军的箭下，达维克的战报中也提到，这一战中，斐特城共一千六百五十三名平民遇难，另有一百五十六人失踪，其中有七百二十一人死在决战战场，死在联邦的军队的箭下。”

“抱歉，代理大长老，”罗伊向丽莎躬了躬身，“战后的统计我也参与了，七百二十一个平民死于决战场上，但并不是全部死于联邦的箭下，在决战中，平民为了联邦，为了他们守护的亲人，无惧魔族的屠刀，在被魔族驱赶到守军指挥部前，奋起反抗，与魔族同归于尽。”

罗伊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让在场所有人都一惊，“我也上过战场，在场很多人都亲历过前线的战场，但那是我见过，也可能是各位大人见过的战场中最让人敬畏的，三两个平民，身上横七竖八数十道伤口，但是他们到死都死死拽着魔族，甚至有些平民，双手被砍断了，用嘴咬着魔族的喉咙。”

说到这里，罗伊停了下来，想起那场景，即使是从小作为杀手培养的西莉亚也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会场里面一片寂静，只有帕特洛在奋笔疾书，他将刚才罗伊说地都记录了下来，裴卡恩低着头，不发一语。

丽莎取下了眼镜，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镜片，又重新戴了上去，“所以，罗伊副统领，你作为本场战争的亲历者，你的主张是达维克副统领及其麾下将官……无罪？”

“忠诚无罪！”罗伊说完坐了下来。

房间里不知道谁倒抽一口气，罗伊的最后一句话令所有人热血沸腾。

丽莎拿起笔，在面前的本子上写着什么，她头也没抬，“军部这边呢？”

帕特洛没有马上回应，仍然在本子上写着，直到裴卡恩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轻轻推了一下他，他才放下笔，揉了揉眼角，“罗伊副统领挂职军部，他的意见可以代表军部。”

丽莎转向裴卡恩，“议会呢？”

“长老院这边是什么意见？”

“我建议移交监察院，上军事法庭公审。”托尔克淡淡地说道。

丽莎狠狠地瞪了托尔克一眼，而罗伊，更是直接将手中的资料丢回到托尔克面前，纸张散落在会议桌上，然后愤然离开。

“我认为……”

“我认为提交军事法庭公审并不合适，”一直没发话的杰斯特忽然起身，打断了裴卡恩的话，“军队守护国家，如果因为这件事儿上了军事法庭，不管最终公审是否有罪，都会动摇军心。”

“军队不需要思想，”托尔克看着杰斯特，一脸轻松地转着手中的笔。

会场上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正如托尔克所说的，对于统治者而言，军队不需要思想，尤其长老院这边的人反应也很强烈，在他们眼中，军队有的应该只有服从。

“军队有思想，就离亡国不远了。”

杰斯特手中的笔应声折断，他紧紧握着拳头，手中的断笔深深地扎进肉里，但他全然不顾不断流淌的鲜血。

“够了，”丽莎及时制止了长老院的人，要知道在场的可还有军部的人，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就是民心和军心，无论哪个散了，那就真的离亡国不远了，“整理好资料，由军部自行递交监察院，最终是否公审由监察院自行定夺吧。”

随着丽莎一锤定音，便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了，众人纷纷开始收拾起东西离场，这件事儿已经拖得够久的了，他们也知道，外面的民众都在传言说政府准冷处理此事，导致现在民间已经乱的不可开交了，也是时候有个定论了。

丽莎坐在椅子上，取下眼睛，揉了揉眼角，却发现帕特洛还坐在原位没有动，“军司长还有什么事儿吗？”

帕特洛起身将厚厚的资料丢进了垃圾桶，回头看着丽莎，“代理大长老阁下，军部对提交监察院没有意见，即使开军事法庭公审也是，只是军部有一个要求。”

“您说。”

“我希望由罗伊副统领阁下为达维克副统领等人辩护。”

丽莎愣了一下，她深深地看着帕特洛，良久，才长出一口气，“罗伊和达维克都是隶属军部，虽然达维克是长老院成员，但没有参政权，所以如何辩护以及辩护人由军部自行决定，不用报长老院及议会。”

此时的罗伊独自回到了魔恋酒店，连小雪特意为他准备的晚餐也没吃，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面。

杰斯特在会议结束后和米卡尔交流了一番后也匆匆赶了过来，一进来他就看到了一脸为难的小雪正端着餐盘在罗伊门口徘徊，他笑着走上前，从小雪手中结果餐盘，敲了敲门，便开门进入。

罗伊正站在窗前，杰斯特一进门就发现了罗伊的床上那身折叠整齐的银月军军装，这是自从银月军成立军装样式确定后杰斯特第一次看到罗伊拿出来，当初他设计好拿给罗伊看的时候罗伊觉得实在太丑，于是丢到了帝都的魔恋酒店中。

“怎么样？”似乎早就知道杰斯特回来，罗伊头都没回一下，看着窗外问道。

“军部整理资料交监察院定夺。”

罗伊叹了一声，撑在窗台上的双手不由地握紧。

“希格尔监察长大人这下有的头疼了，”良久，罗伊才开玩笑似地说了一句，“不过这么看来，公审是逃不掉的了。”

“一直拖着也很不利，无论是民众还是军方。”

罗伊点了点头，一直拖下去，那些不明真相的民众会认为联邦政府有意包庇，而军方则会因为长期羁押达维克等人而不满，长此以往下去，很快联邦政府的威信会受到打击，对于在魔族虎视眈眈下的联邦这可能是致命的。

“其实公审也不是坏事儿，”杰斯特将手中的餐盘放到了一边的桌上，“至少公审公开宣判达维克无罪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了。”

罗伊皱了皱眉，他回头看了看杰斯特，叹了一口气，“你也认为他做错了？”

杰斯特没有作声，但罗伊已经明白了他的态度。

“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平民死不瞑目啊……”

杰斯特身体震了一下，他扭过头，不敢看罗伊的眼睛，良久，才轻轻地开口，“他不该下令的……”

罗伊转过身，一把揪住杰斯特的领口，“那你说怎么办？一万守军跪在魔族脚下引颈待戮？”

杰斯特闷不吭声。

“平民的命是命，士兵的生命就不是命了吗？”罗伊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杰斯特皱了皱眉，他转过头，看着罗伊发红的眼睛，“罗伊，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军队是为了保护民众的，不是……”

罗伊一把推开杰斯特，一拳重重地砸在墙上，这一拳不带任何斗气和魔力，但墙上还是被他砸出一个坑，鲜血顺着墙流了下来。

“伊……”

“应该受审的是我……”

“罗伊……”

罗伊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头，使劲揉着自己的头发，“如果不是我提议设饵诱敌，他就不会把主力兵力都分到我这边来，那……”

杰斯特叹了一声，在来的路上，他和米卡尔已经把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都了解过了，但他不认为罗伊做错了，当时的情况下，罗伊的方案确实是最优方案了，谁也不知道魔族一直潜伏在城中会做些什么，即使两个团什么也不做，但如果雪暴一停，两个团插入联邦腹地，那对于正在应对黑潮的联邦来说真的就变成了灾难，到那时候，恐怕军部还是会治达维克的罪。

过了不知道多久，罗伊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却没有去看杰斯特，“算了，事已至此，我只有一个请求，我想参与辩护。”

“军司长大人也是这个意思，”杰斯特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这是刚才他来的路上军部的人送来的，杰斯特也看过，“这是委任状，你全权负责本次达维克副统领案的辩护。”

罗伊接了过去，也没看到，丢到了床上。

“对了，我找你还有个事儿，”杰斯特小心翼翼地看着罗伊的脸色，“这次的黑潮防御很成功，我们歼灭了魔族几个团，这些和灭二带着的情报脱不了关系。”

罗伊冷冷地扫了杰斯特一眼，他的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杰斯特接触到罗伊的目光，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跟米卡尔和塔罗德师傅商量了一下，都高度认可了情报的重要性，所以，现在米卡尔会向议会和长老院打报告，将军部军情处独立出来，建立情报局，收集联邦和魔族的军事情报，以便在战争中取得主导地位。”

其实杰斯特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今年的黑潮给前线士兵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往年的黑潮，总是魔族出现在哪里，他们就往哪里去，永远在奔波，但灭二带着影的情报来了以后，一切都变了，他们可以悠闲的收拾好装备，跟着长官来到指定地点，然后在那里休息了一天，等魔族到达还在安营扎寨的时候就突然杀上去。一次两次以后，魔族的战略部署完全被打乱了，灭二在前线的地位一下子就提升了，三个军团长都将他奉为上宾。

罗伊没有在意这些，他看过灭二带来的军事地图，他当然相信，有了这张图还有影的情报支持，今年的黑潮将会轻松好多，他现在更在意的是杰斯特的目的。

“我想让西莉亚带着影加入情报局。”

罗伊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冰冷，“你向他们上报了关于影的事儿？”

“还没有，但是如果你同意的话……”

“我不会同意的。”罗伊斩钉截铁地回道。

“为什么？”杰斯特一下子急了，他抓住罗伊的肩膀，“你刚才不也在说，士兵的生命也很重要吗？如果有了这么完善的情报体系，那么魔族就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控下，我们的士兵……”

“那又怎样？”

“罗……”

“够了，”罗伊打断了杰斯特，“影的事儿你难道不知道吗？他们的身份你难道不清楚吗？如果让他们进入政治体系，他们的资料就会被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你认为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儿吗？”

“罗伊，你不能这么自私，这是有利于抵抗魔族的！”

“我就是自私！”罗伊甩开了杰斯特的手，“你想要影……可以，我就把这个组织丢给你，但是我的人我带走，你看看有多少人愿意跟着你。”

“为什么？这难道对他们来说不是机会吗？他们可以生活在阳光下。”

“然后呢？”罗伊冷笑一声，“然后又如何？等到战事失利，等着被问责？”

“怎么会……”

“怎么就不会了？”罗伊哼了一声，他快步向前，将杰斯特推到门口，“达维克不就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民众知道了，联邦情报部门的前身是杀手公会，他们开始闹事，要求联邦政府处置这些杀手，联邦会怎么样？恐怕，到时候提出这个提议的你都会被推上军事法庭吧。”

杰斯特被怼的哑口无言，他想反驳，但是达维克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他又无从开口。

罗伊打开门将杰斯特推出门外，刚想关上门，却突然停了一下，杰斯特以为他还要说什么，刚想开口，罗伊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天不早了，属下要休息了，统领大人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杰斯特站在门口，看着罗伊面无表情的脸，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离开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