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黑龙那充满快意的言语落下的瞬间,仿佛一语成谶,道破了某种天机!
只见慕语禾身后那轮被照应出残缺之相的太阴明月,其皎洁的光华竟是又一阵剧烈地摇晃,明灭不定,连轮廓都虚幻了起来。
天狐元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这是她心中头一次,对黑龙的判断产生了认同。
这霁雪,果然是在弄险!
她如今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早已是外强中干!
甚至因为这桩密辛被当众道破,那残缺的因果已经开始反噬,对她造成了真实不虚的影响!
“说起天圣城,当初之事,诸位或多或少也有耳闻,其中,自然也有几位与妾身合谋者。”
天狐元君那妩媚入骨的声音也幽幽响起,传遍了诸天:“在这里,妾身不得不提醒一句,这位霁雪帝君这些年来,其实行事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清算旧怨。”
“手段如何,也不用我阐述了,那些至今尚能安然无恙的道友,不过是因她还未察得昔日是哪家出手。可若是教她知晓了……呵呵。”
作为当年天圣城绝杀之局的幕后主谋,旁人不知有谁加入,她却是一清二楚。
如今,这条密辛,赫然成了她手中攻心胁迫的利器。
“我确实是在威胁各位,但与公而言,这位帝君行事风格太过自我,仗着神通,行事随意,不顾后果,如今更是破坏梦乡,抨击轮回,致使真界衍生劫数,理应身应劫数,合道补天。”
“于私,她如果今日就此身死道消,那么诸位……便也再不必为此事忧心忡忡,不是么?”
天狐元君的声音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煽动与杀意。
此言一出,虚空中那几道本是沉寂幽晦,作壁上观的浩瀚气机,竟是于倏忽之间生出了些许波澜,不再那般圆融无漏,显是已然意动。
“帝君,此时收手尚且未晚,助我维系梦乡,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大司命见状,亦顺势开言,试图劝说那依旧在与祂激烈交手的慕语禾,以减轻梦乡持续的破损。
“大司命,这话就不对了。”天狐元君娇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祂:“若是霁雪今日身死,那忘川之水自当回归梦乡。届时,您不仅能摆脱受制于人的窘境,更能弥补梦乡之缺,岂非一举两得?”
大司命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权衡其中的得失利弊。
“我靠,霄汉呢,救一下啊!”
身处九天飞玄殿的截云,之前可能还觉得飞玄的话有几分道理,认为霄汉和霁雪在下一盘惊天动地的大棋。
但眼下都快玩脱了,一个针对霁雪的杀局都浮现了,霄汉人呢?
这急得截云都忍不住想出手了。
至少不能让天狐这家伙再说下去了,这家伙的嘴太厉害了,天知道等会她还能煽动什么。
正当截云打算冷不丁来给天狐一发狠的时候,他的目光惊疑的一转,甚至连刚刚还目露杀意的天狐元君、暴怒的黑龙、乃至于思考的大司命、常氏、阮氏……
一众道君,妖圣目光像是被什么吸引了,都下意识看向了玄牝交泰天。
…
…
洞天之内,破碎的光阴使得外界时而如掣电奔流,呼啸而过,时而又似胶着凝滞。
外界的龙吼、斥喝、嬉笑、谩骂,都被拉扯成意义不明的嗡鸣。
但这些,都与沈无欢无关了,她还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要干什么。
忍辱负重,殚精竭虑,到头来,竟是这般可笑的功败垂成。
她又怎能甘心?
“不甘……”
二字如毒火,烧得她痛不欲生。
她拼尽全力去回想,去抓取那被遗忘的、至关重要的念头,可记忆依旧是一片空蒙,清澈得令人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试图借助六欲天魔之力,从未被遗忘的记忆中汲取七情六欲,以对抗这种遗忘。
可过去的记忆,那些曾让她或喜或悲、或爱或恨的往事,如今不断涌现,所带来的情感却是那般的软弱无力。
至少,在这足以抹消一切的遗忘面前,是如此的苍白。
哀从何来?恨向何方?喜在何处?怒又为谁?
她就像一个疲惫的旅人,跋涉了万水千山,终于来到了人生的尽头,回首望去,来路皆是茫茫烟水,前尘尽化虚妄泡影。
“不,我最少……应该有恨的才对!”
“恨,恨谁?”
沈无欢的脑海中,浮现出天圣城中,那个用一枚玉简,从此改变了自己一切命运的身影——许平秋。
恨他!
“对,恨他!”
沈无欢对自己说,仿佛在说服一个陌生人。
但那股名为愤怒的火焰在心中却是那般的微弱,只有一阵空虚的、随时都会熄灭的摇曳微光,连点燃一根枯草都做不到。
“你其实最该恨的……是你自己啊。”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至极,又陌生至极的声音,在她心底最深处的黑暗中,幽幽响起。
“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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