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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五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看起来不复光滑的丝绸帕子，上面用血写着四个字，好好活着，即便字体略有潦草，即便过了这么些年年，她还是一眼认出那便是殿下的字迹。
像是失去所有力气般，燕五跌落在地，眼中没有丝毫的光芒。
杨柳见此，心中百感交集，她不似其他暗卫一般将太子当作一切，虽然也算忠心，但是到底将自己看得更重些。
殿下之恩，宫变那日便已报答，日后，世上再无燕六，只有杨柳。
可她也遵守着与殿下的约定，不为新朝做事，甚至自我约束，连京城和杭城都没去过，这两个大燕最繁荣的地方，那日之后，便再也未踏足过一次。
杨柳上前扶起燕五，劝慰道：“莫要再沉溺于往事，你如今与我们以前恨极的暗卫营的人又有何区别，回去之后，便莫要再让这些可可怜人成为复仇的工具，如今海晏河清，五皇女虽然不是个好人，但确实是个好皇帝。”
以前在暗卫营时，杨柳便是那些人中唯一一个敢反抗那些非人训练的人，她绝不用剑斩无辜之人，即便是自己死，若不是她表现出来的天赋实在是太高，怕是暗卫营都出不去。
她痛恨把人当作动物训练的暗卫营，天然便不会对既得利益者有好感，但是不得不说，前太子殿下确实是一个好上司，温和宽容，极有仁君风范，后来燕六也是真心实意地为她做事，但要全身心付出，还是差点。
所以才能在宫变之后活得这样痛快，甚至感到一丝从未有过地轻松，仿佛束缚在身上的枷锁都没了。
燕五狠狠推了杨柳一把，随后跌跌撞撞的朝外冲去。
“诶，你干什么去？”收招抬手问，转向杨柳，“师傅，要不要将她带回来。”
杨柳摇摇头：“罢了，随她去吧。”
想通了，便好了，人生不过半载，日后好好过便成，想不通，那便罢了。
人与人之间有时的想法观念有时就是相差这么大，而人的观念却又是最难改变的东西。
周昭心想也是，凭借着燕五那一身功夫，即便这里是深山老林，也伤不了她。
她一把坐在杨柳的另一边，双手托腮，好奇地问：“师傅，前太子既然将玉玺托付给你，现在在哪？”
杨柳轻笑道：“太湖之中。”
周昭闻言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这么贵重地东西，还以为师傅舍不得呢，她还想瞧瞧传国玉玺长啥样子呢？
谁知道就这样扔了，还扔到不知道多深的额深湖中。
“这种东西拿着便是烫手山芋，对我来说又没用，还不如扔了。”
两人在山间小屋中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燕五还没回来。
杨柳叹了口气:“罢了，我们走吧。”
周昭和杨柳都知道，燕五不会再回来了。
两人骑马慢悠悠地走在狭窄的山间小道上，周昭问：“师傅，我日后可能还要给陛下办事，不要紧吧？”
“这是你的事，”杨柳慢悠悠道，“那是我的事。”
这就是随便的意思，周昭点点头，作为一个没经历过她们那段岁月的人，确实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但她活在当下，确实要为当下考虑。
“师傅，等明天我给你做卤肉怎么样？”算是报答师傅今天给她看了这么一场大戏。
“再给我酿上一院子的好酒。”杨柳非常会压榨小徒弟的劳动力。
不过，喝惯了徒弟酿的酒后，再去喝别的酒，总感觉差了些什么，不过瘾。
周昭回到客栈后没有对两人提起此事，毕竟此处不是什么安全地方，谢思远也明白，许时先叮嘱过魏冼序，两人见周昭单独回来，也没多问什么。
周昭在祁阳县呆了七日，七日见间，她再次找了师傅比武，虽然赌注早早已经没什么价值，但是能和绝世高手对战，其他的倒是不重要。
这次，周昭终于将杨柳打败了。
杨柳目光略带怔然地看着自己手中断裂的长枪，许久之后，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对周昭道：“以前暗卫营的人总说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习武天才，真该让她们见见你。”
“师傅，你当然是天才。”周昭随意用衣服擦去脸上的汗水，笑着说，“谁说这个世界不能有很多的天才呢？”
杨柳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我想岔了，你倒是比我想得开。”
周昭将自己的长刀抹油擦粉保养好后，才放回刀鞘之中。
这几天，她又回了大河村一趟，名义上是替小老妹祭拜祖先，也是真的要来，毕竟小姑在信上千叮咛万嘱咐，这样才能得到祖先的庇佑。
还在威虎镖局中见到了小伍，她长高了，黑了许多，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看起来有些憨憨的。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小伍见到她自然也很高兴，还是和以前那样叫她。
周昭带着小五去了祁阳县最好的酒楼吃了一顿饭，将里面所有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尤其是那时小伍提到了的凉饮子。
小伍尝了口，对周昭道：“没有杭城的好吃。”
“那以后多来杭城吃。”周昭笑着说。
和旧人聚完，周昭也准备回去，只是回去时比来时少了一个人。
不过才刚从祁阳县返回杭城没几天，屁股还没坐热，周昭遍从杨知府处收到了一封皇家密信。
信从京城寄来的，让她务必在九月初九之前赶到皇宫中报道。
“这是为何，有什么事情吗？”周昭看完信，有些不解。
“九月陛下会举办一场围猎，到时会带着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一同去京外的木兰围场，以往倒是没什么，但不久前发生了那件事，怕是你去了才安心。”杨知府解释道。
“还不如不去呢。”周昭吐槽道。
“这是老祖宗定下的传统，岂有不遵从之理。”杨知府摇着头道。
周昭叹了口气，好吧，才跑完长途就要打工，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话虽如此说，但是周昭还是让人麻利的收拾了行李，骑了一匹骏马便向着京城赶去。
待她到京城之时，已经是九月初七，桂花飘香的季节。
周昭到了京城先是去豆花铺歇脚，将行李放下，休息了一会儿，一口气喝完三碗豆花后，才慢悠悠地骑马朝皇宫的地方走。
周昭用皇帝御赐的金牌，进入皇宫自然没人拦着，不过马不能骑进去，先放在宫门外的马厩让人看着。
不过周昭也找不到皇城的路，守门的侍卫看她是个生面孔，虽然有令牌，也没第一时间放心，而是派下属去大殿处请人。
周昭在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跟着侍卫而来的一位脸熟宫女。
小六子。
“周娘子，”小六子走得满头大汗，此时正是秋老虎厉害的季节，大殿又离皇城门口远，一路走来，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大半。
“实在是对不住。”小六子连连作揖，“奴婢也是刚得的消息，让您久等了。”
“没事儿，”周昭站在阴凉处等着，倒是不冷不热的，“咱们快去见陛下吧。”
她来上班打卡了。
“陛下知道您来了，高兴着呢。”小六子脸上堆满笑容，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说。
“昨日还说，有您在才安心。”
不愧是御前伺候的，就是会说话，周昭就最爱听这些好话了。
好听，爱听，多说。
在这样吹捧的轻松氛围内，周昭和小六子赶到的大殿，此时殿门关着，那位沟壑纵横的老宫人梁大伴立在门口，环视着来来往往的人。
见到小六子带人过来，上前一步，小声道：“陛下正在和朝臣商议政事，你在偏殿处等会儿。”
周昭点点头，到了偏殿，小六子在一旁伺候着，糕点茶水也上得很快，周昭随手拿起眼前那盘糕点尝了一口，随后眼睛一亮。
不愧是皇家的糕点师傅，手艺不错啊。
不到一刻钟，周昭就将桌上的四大盘糕点吃完，茶水也就着喝完。
小六子看得目瞪口呆，看向意犹未尽的周昭，小心问道：“周娘子可是饿了？”
周昭摇头：“不是饿，是馋。”
小六子试探着问：“我让人再上些，陛下那里还没结束。”
周昭闻言眼眼睛一亮，还提出了自家的要求：“要不一样的。”
今天就让她尝尝皇家糕点师的实力。
待周昭吃完第三轮的时候，皇帝那里终于议完事了，梁大伴来叫人时，看到桌上空着的几盘糕点碟子，嘴角微微抽搐。
怎么这么能吃！
周昭被梁大伴带着进入大殿之内，皇帝穿着明黄色的常服，帝王威严消减许多，添了几分平易近人。
周昭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草民周昭，拜见陛下。”
自上次从宫中出去后，她便又成了草民。
景明帝审视着这个年轻人，见她似乎比上次离开时还更精神些，心中难免有些不悦。
“近日来杭城是否还有异动？”景明帝问。
其实杭城的消息杨唱晚已经详细如实地告知，但景明帝还想问问周昭的意见，毕竟这种高手总能发现寻常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没有。”周昭摇摇头。
“我看你是只顾自己逍遥快活了。”景明帝冷哼一声，她可是知道此人的日子过得极其自在，今日去这里玩玩，明日又到那里逛逛，比她这个皇帝还会享福。
若是旁人听到景明帝带着斥责的话，怕是早就跪下请罪了，但周昭只是笑嘻嘻地听着，并没被吓到。
“草民这不是正为陛下办事呢。”她是丝毫不怵的。
景明帝见状，也没了脾气，再聊了几句，便让人退下：“这几日，你就留在宫里，小梁子会安排好你的住处，有什么缺的也可以告诉她。”
真是越看越气啊
小梁子便是那位梁大伴吧，周昭点点头，抱拳行礼后离开了。
梁大伴应当是得了皇帝的吩咐，亲自带她来了一处别宫中，这里有一连排的房子。
“这是宫中侍卫住的地方，你这几日便住在这里，稍后便有人将差服送来，明日陛下上朝之时，你便要去大殿门口候着。”
周昭脸上的表情裂开了了，说好的钟点工，怎么变全天了。
“大伴，我的房间是一个人住吗？”
既然如此，周昭也得争取自己的福利了。
“自然，还给你配了个宫女使唤。”梁大伴用这难道你还不满意的眼神看着她。
“那我的一日三餐都是御膳房送来吗？”衣住行有了，这吃也不能落下。
“待我去问陛下的意思。”梁大伴没好气道。
“那我便敬候佳音了。”周昭笑着说。
梁大伴带着周昭近入一处小院子中，她才发现里面竟然还别有洞天，地方虽小，但五脏俱全，还清净，里面一个纤瘦的矮个子匆匆忙忙跑出来，对周昭和梁大伴行礼。
“给大人和姑姑请安。”
“既然到了，我便先走了，记得明日可别迟到。”
梁大伴带着人走后，周昭对那个一直做半蹲行礼状的小宫女道：“起来吧，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行礼。”
这个小宫女看着不过十二三岁，长得又瘦又矮，在她看来，完全是个小孩子，她可没使唤小孩的爱好。
“是。”小宫女弱弱地应了，“里面奴婢已经收拾好了，大人现在便可去休息。”
“谢了，”周昭听完，眼睛一亮，今天不躺，更待何时。
说完，走到室内，做了一会儿，等到又宫人将新衣服送来，是墨色的飞鱼服，周昭试了试，还挺合身，穿上这件衣服，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周昭欣赏了一会儿，然后自己挑了些冷水回来，洗了个澡后，才舒服地躺倒穿上。
一旁地小宫女见了，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想上前帮忙又不敢。
周昭洗完澡，对站在门外的小宫女吩咐道：“你就在门口守着，有人来了通传一声便行。”
小宫女呐呐应了，笔直的站在门口，和一旁的木头柱子有得一拼。
周昭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关上门，开始睡觉。
这一谁便直接到了晚膳时间，还是门口的小宫女传话晚膳到了，闻到饭菜的香味周昭才从梦中醒来。
毕竟路上几日不停歇的奔波，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不过睡了一觉，周昭已经感觉好多了，又可以吃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