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残火 第20章 小人物的一天

大战止息，定玄宗内大量人手，正在忙碌着修复宗内的残破阵势，大量战前维系阵法的低阶弟子再度被调动了出来，各自划分区域，依靠自身为媒介以血魂为引结合灵晶，修补残破不堪的阵法。

只是血魂为引是真的，灵晶却偶有不足，或许定玄宗内起初给的是足够的，但到了这些外门低阶的人手中，往往是不够的。

身上沾满尘土，脸色的少年人，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怨道：“这该死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啊？倒还不如让他们灭了定玄宗的好！”

“嘘！你小子是真不怕死啊。”一旁如同少年一般狼狈的中年人，听到少年的话，拍了一下他的头，将手指竖在嘴唇边，四处张望一副略显惊恐的样子。

“死就死嘛，我已经活够了，每每都是如此，这长生还不如凡人好活呢。”少年人像是赌气一样说道。

“你想死别连累我，我还想活呢。”中年人听到少年这话，一脚踢在了少年的屁股上，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就是你现在这日子，旁人还羡慕不来呢。起码你还能活着，每月灵石虽然少，但最起码有点，咱们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圣体天骄，活成现在已经不错了，真活成凡人，说不得那日就炼成血丹。”

“倒不如死了痛快，要修行资源没有修行资源，要功法没有功法，战争的时候填线，战后又要来修阵法，修阵法也就罢了，资材也是没有，说着壮怀激烈的话，可定玄宗的兴衰与我何干？即便真的被灭了，也不过是换一批人来继续压榨我们而已，有什么区别。”少年人乖乖的起身，继续修复阵法，嘴里却满是牢骚。

他们都是在定玄宗的扩张之中，被强行种下傀种，成为了定玄宗的外门弟子，被当成仆役一般任意驱使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们只比凡人幸运一点但不多。

定玄宗的覆灭与否对他们而言其实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因为处境还是当下的处境，他们还是默默无闻随时都会死去的蝼蚁。

只是他们连死都无法自愿，种在他们命魂之中的傀种，会在他们死亡之时将他们的魂灵与肉身炼化，被困在残破的肉身之中是比死亡更加痛苦的局面。

只能苟活着，将自己活成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行尸走肉，少年终究是年岁太小，意气没有耗尽，终有一日他会接受的，不得不接受。

如同少年人和中年人一般的人，定玄宗处处皆是，这些低阶长生者，定玄宗是真的不在乎，太多太多了，少了一些仍会有另外一些补上。

在定玄宗上位者的眼中，只有内门的那些人才是人，余下这些，只是比蝼蚁有些价值的东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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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安城的城防营区，一道传送阵的光芒亮起，穿着简练的男人从光芒之中走出，走向营区，轮换休沐的日子结束了，作为城防军一员的常宁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回到了军阵之中。。

与城防军的绝大多数人不同，常宁是个外来户，是八年前流落到隐安城的外来户。

他生于西北一处小国荒山的聚落之内，因为粗通一些武艺又长得人高马大，年岁稍长他就成了一支商队的护卫，常年游走于各城之间，也是因此他侥幸的活了下来。

活着却不比死了轻松，亲人、友人、未曾开口的爱人都没有了，他只剩他自己了，无拘无束，却也无依无靠。

常宁不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整日浑浑噩噩的他，再清醒之时，就已经来到了隐安城。

这座由长生者掌控的城池，居然没有任何排斥的就接受了他们这些外来者，甚至划分出了区域用以耕种生活，让他们在其中自给自足，没有欺压，没有刁难，即便有些不愉快，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解决，没有繁杂的税费。

后来的授法长生更是让常宁他们觉得有些荒诞，因为他们实在无法相信，身为上位者的长生，居然会传授他们修行法诀，不愿学习那些官吏们甚至会以央求的姿态去求着他们研习。

常宁自诩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可这样的势力，他从未见过，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做梦都没有这么大胆过，可眼下的一切就是这么真实，这座城池就是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荒芜之间。

后来为了复仇的常宁，以外来户的身份加入到了城防军之内，研修长生之法，只求能够有朝一日实现复仇。

没有等来定玄宗，却等来了其他势力的仙人降临，那日常宁留了下来，哪怕他的修为不强，哪怕他有机会可以离开这里，他还是毅然决然的留了下来，因为有些人比他弱，更应该离开这里。

连常宁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如今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在来到隐安城之前，作为游商队伍一员的他，见多了人性的丑恶，以往的时候对于商队之中那些失去价值的人，他从来都毫不客气的抛弃，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忍。

可如今的他，居然会舍弃自己活命的机会，下意识的让别人先走。

只是处境变了而已，那种世道之下，连自己活着都是问题，费心救助别人，换来的可能是背后捅刀，可能是无情的抛弃，会怎么样他根本赌不起。在隐安城中，他是众生之中的一员，他与那些毫不相干的人休戚与共，他的付出能看得见回报，他能看得到实实在在的成果，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在这里他得到了久违的安心。

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将自己留在这里，暂时放下复仇的念头，因为他知道即便他今日牺牲在了这里，隐安城也会为他完成复仇，他可以放心的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同袍。

那日他没有死，最危难的时刻，那个只在传说之中的人物出现了，轻描淡写的化解了隐安城的危机，只是如此常宁其实也没有那么信服先生，可那之后的散道，让常宁的信仰臻至狂热。

寰宇诸天之间，有哪一个长生者愿意散去自身的修为赠予他人的？也只有那个无上存这么做过，可那也只是在传说之中，已经过去了几千年了，先生让常宁真正彻底信服了先生的理念，相信了有这样人物的存在。

就在常宁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腰间的传讯玉符传出一阵灵质波动：

定玄宗将灭，宗内背负累累血债罄竹难书，被戕害压迫者数不胜数，身负血仇者，任其殒于他人之手着实可惜，被戕害者沦为战场白骨亦是不忍。隐安城当伐之，复血仇，救可救之人，灭定玄宗，震他方宵小……。

常宁感知其中的内容，一时间愣在原地，久久未曾动弹，直到他人呼喊方才反应过来，这一刻他的心里再无其他的想法，与隐安城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