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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抖动和震颤中，关译心仿佛陷入了某种停滞的空间夹缝之中。
然而，周围又不是全然的寂静。
而是一种嘈杂的、混乱的、过于喧嚣和混乱的声音全部重合在了一起。
并且，那里正以比平时更清晰状态，回荡着一个极其愤怒的、却又裹挟着无数道模糊不清的重叠回声的声音。
“去死！去死……”
在数次的穿越过程中，关译心对这道声音其实已经很熟悉了。
那是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只剩下最后一点执念的温鹭的声音……
其实这会儿，关译心这会儿还挺理解自己的妈妈的。
她也想让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赶紧去死了得了。
千万别祸害到她的地球现实世界……
只是，这一次，那些反复叠加的、诅咒一般的声音持续了尤为漫长的时间。
各种癫狂的声音交叠、反复回荡在关译心的脑海中，充斥着她的精神和意识，让关译心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然而，这一次，这并非结束。
转瞬之间，小怪物关一一在诡异的虚空世界中不停奔跑穿梭的场景画面，竟也在此刻，朝着关译心的意识，劈头盖脸的冲击而来。
猝不及防的关译心：“！？”
太多的信息流撞击在关译心的意识中，无数个场景和画面以飞快的速度在她的大脑中闪回显现。
其中，还夹杂着小怪物关一一也被吓了一跳之后的吱哇乱叫的尖叫声：“吱吱唧唧！”
muamua！
我好像看到了好多陌生的东西！
关译心瞬间被小怪物关一一那不同形式的过量记忆冲撞的大脑几乎当场都要宕机。
那些记忆似乎不仅仅只是小怪物关一一本身的经历，还有这个实验室里“采集场”里储存的那些“样本”对于过去的一些记忆……
随着破碎的空间，所有的数据信息流，都混乱的汇聚到了一起……
然后，关译心愣是从那大量过于密集的画面中，看到了刚刚的76号岗哨废墟、另外两个高度疑似地球老乡的人、以及缩在旁边角落里的小怪物关一一！？
小怪物关一一也见到过他们！？
关译心的脑海中下意识的闪过这个念头。
然而，她自己的想法只浮现出了一瞬，就因为心智短时间内承受了巨大的信息洪流，直接给大脑深处带来了一阵阵极其密集的剧烈刺痛。
“啊！！……”关译心甚至因为剧痛而突然间失去了自我意识，只有身体的本能发出了一声堪称凄厉的尖叫。
关译心的身体顿时颓然倒地。
“关译心！？”SAd-4号也被这意想不到的变故给惊到了，顿时抬高音调喊了一嗓子。
冯洛彬猝然转身。
然后，他就看到刚刚还一直安安静静的跟在旁边的关译心，瞬间仿佛受到了某种巨大的、无形的冲击，她脸上的表情痛苦到有些扭曲、甚至还有新鲜的血液，从她的眼睛、耳朵里流淌了出来。
周围的清理者几乎是瞬间便有人举枪对准了失控倒地的关译心。
在这种地方，人突然出现异状，还能是什么好事？
“不，等等，不是‘畸变’！”冯洛彬却是第一时间伸手拦住了身边准备攻击的清理者。
他有些费解而又极度谨慎地观察着关译心的反应，并且，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关译心“嘭”的一声，撞开了旁边的椅子，随即脑袋磕在椅子扶手上，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关译心一动不动，彻底陷入了昏迷。
正停留在关译心意识深处的小怪物关一一也被这情况给惊呆了。
它刚刚也被大量的信息洪流给劈头盖脸的冲刷了一遍。
里面还出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内容。
比如SAd-4号很在意的那个“教授”，正在和一个代号是“博士”的人对话。
——并不友好的那种，两个人正在爆发出一场激烈的争吵，而他们争论的核心，则是几个从地球现实世界的空间裂隙里流落到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地球人类。
“博士”正狂热而兴奋的进行着自己的演说：“你相信我，这些实验体真的对‘污染’有着绝佳的抗性，我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我们如果成功的话，所有人对‘污染’的抗性都会增加！‘污染’就不再会是必死的局面了！”
“教授”却对“博士”提出的实验方向嗤之以鼻，“不行！不可能！‘实验体’的数量太少了，他们在接下来的计划中弥足珍贵，这些‘实验体’的数量，根本不足以支撑你那荒谬的对‘污染’进行实验的构想！”
……
……
小怪物关一一愣了愣。
这俩人在这里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
不过，考虑到对SAd-4号对“教授”的拥趸，小怪物关一一决定无条件的开始讨厌那个画面中的“教授”。
……
……
“博士”正在冲着“教授”发火，声音尖锐道：“那个星球只有一颗，你的计划才是孤注一掷，我们根本没有进行第二次实验的机会！！”
“教授”的态度却十分平静：“大灾变发生之后，这个星球已经在濒临死去了……这颗星球已经没有足够的资源来支撑你的计划。‘城市孤岛’只是能够苟延残喘几天的避难所，而避难所本身，终究会毁于一旦……”
“教授”：“让人类接触‘污染’，变成怪物继续存活下去？你觉得，这颗星球最后剩下的，真的还是人类吗？”
小怪物关一一只是在看一场莫名其妙的戏。
然而，被小怪物关一一的大量记忆冲刷的关译心，却仿佛被浸泡在了惊天骇浪之中，有种自己即将被溺毙的孤立无援之感。
濒死时的求生本能再次出现，快速复苏的能力，也让她从近乎思维破碎的状态中，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关译心在大脑的剧痛当中，恍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一段过去、和“污染”深度融会的记忆。
也是“教授”在制造SAd-4号、又离开SAd-4号之前，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小怪物关一一的记忆中，会存在这些内容？
这个念头瞬间闪现的时候，某种思绪再度粗暴的流淌入关译心的脑海之中。
“那是幼体！幼体！是一切‘污染’的源头，更会不断加速‘污染’散播的危险幼体！”
关译心被震了一下。
甚至因为那声音过于熟悉，而稍稍找回了一丝清醒。
郑小希尖叫时发出的声音，真的好尖锐刺耳……
·
关译心还昏迷着躺在地板上生死未卜。
但是，看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冯洛彬反而稍稍松了口气。
确认安全之后，冯洛彬很快便直接走过去，重新把人捞了起来：“应该只是单纯的受伤了……但是，她怎么会突然受伤的！？”
本来全程都阴沉着脸的冯洛彬对此都有些懵了。
关译心这倒霉程度，是不是已经到了完全不讲道理的级别了？这也太倒霉了吧？
她要是突然被“污染”了，冯洛彬都还能稍微理解一点，毕竟这里的确危险，也可能充斥着“污染”。
可是关译心这平白无故的突然受伤……
甭管伤势轻重，受伤这件事本身，总得有个原因吧？
冯洛彬一边还有些愣神，一边已经丝毫不耽误正事的朝着身边的清理者伸手，“先给她来一支III型补血剂，再来一支精神稳定剂吧！”
SAd-4号在旁边提醒：“关译心有快速愈合的能力，换特殊针头。”
旁边的清理者顿时点头，有些微微失真的声音从麦克风里清晰的传了出来：“明白了。”
小怪物关一一见状也急了：“吱吱唧唧！”
怎么了！？
这只小怪物在脑海中不停的呼唤着关译心，结果，却看到关译心好像伤得更严重，便又顿时收声。
过了一会儿，脑海中承受了巨大意识冲击的关译心，终于重新颤抖着睁开眼睛，稍稍缓了过来。
她缓慢的喘息着，眼神还有些微微的发直。
小怪物关一一真是，给她分享了，好大一摊的信息量。
SAd-4号松了口气，“醒了？”
关译心却并没有回答。
她稍稍扭过头，眼神有些发飘的、看向正存在于意识空间之中的小怪物关一一。
小怪物关一一刚刚浑身的鳞片都要炸了。
这会儿看到关译心醒过来了，这只小怪物才跟着稍稍缓了过来。
好想冲出去和muamua贴贴qUq
可惜旁边有SAd-4号虎视眈眈。
可恶！
关译心有些恍惚的想着，那只灰毛异色双瞳的老鼠，也就是她那位恶毒学姐郑小希，竟然给她的两个地球老乡分享了这么炸裂的信息。
小怪物关一一竟然是“污染”的“源头”？
至于那一闪而过的、这具身体曾经的记忆，更是让关译心大开眼界。
她原本一直疑虑原身的种种异常，不管是贫民区那个狭窄的小房子里潮湿湿润的环境，还是小怪物关一一的来源，怕是都和原身有关。
以至于，在她的心里，原身就是一个始终悬而未决、也不知道哪天就会爆了的地雷。
结果现在好了，她终于看到原身的记忆了。
这颗地雷倒是不会再爆了。
因为早在关译心第一次穿越过来之前，原身就已经悄无声息的炸了个大的。
这具身体曾经，竟然也是“巴别塔”邪教团伙的实验体。
不是纯粹的被害人，而是，自己积极主动的自愿加入的那种类型。
难怪当初在中央大学的宿舍里，刚一个照面，郑小希就动机古怪地盯上了她。
大概是“巴别塔”那边有什么特殊的判别方式吧……
结果，郑小希大晚上的先自己默默看书、然后又给关译心往明显有“巴别塔”邪教团伙接应人员的黑市书摊指路。
只可惜，历经一番努力的郑小希非但没有已经换了芯儿的关译心达成某种默契的信号，反而不幸暴露，把她自己给直接送进了调查部的监牢里。
惨，太惨了，实在是惨啊倒霉学姐！
我愿把倒霉催的这个名号直接无偿让给你！
这样一来，后面郑小希在旧教堂里都依旧盯着她，关译心都能理解了。
当然这依旧不妨碍关译心作为受害者为了自保捅了对方一刀就是了……
也是直到今天，关译心才算是从这具身体的记忆中，获悉了“巴别塔”神秘教团的核心要义。
他们选择以人类之躯堕变成怪物，用“污染”来对抗“污染”。
他们崇拜邪神、拥抱疯狂，偏执地认为“畸变”和“污染”是神的恩典、是人类的进化……
虽然那些污染进了脑子之后、导致人性全部丧失的玩意儿早就把他们自己人搞得不人不鬼、人神共愤了，但是最初的这目标和初衷，还挺热血的哈！
并且，“巴别塔”那边别看搞得神神叨叨的，竟然也有一波研究人员。
也就是混迹在这些疯疯癫癫的邪教徒之中的、“博士”这号人物。
更确切的说，差不多就是以“博士”为首的一群搞研究搞到同样没了人性的东西了。
刚巧，冲着中央大学那个神秘的研究院来的季沉烽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郑小希在旧教堂搞出来的那盛大的人体实验，也都是相同的思路。
抛弃了人性和伦理之后，技术的确有了巨大的发展。
只不过，这样扭曲而极端的发展到了最后，“博士”这群人大概已经把他们自己作为“人”的这一部分也彻底抛弃了。
关译心一只手捂着头，却反复努力地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些画面。
她试图从浩如烟海的巨量信息中，本能的摘取了其中最有价值、也能让她厘清一些信息的内容。
“巴别塔”的那位“博士”，关译心此前从未见到过这个人。
但是莫名的，从关一一刚刚那浩瀚的记忆洪流中截取的吉光片羽般的画面中，看着那两个人相对而立，互相争吵的时候，关译心却突然间便意识到了，其中一个，正是SAd-4号心心念念的“教授”。
至于另一个，则是SAd-4号珍藏的“教授”老房子里那本日记本、或者实验记录册的主人江冯楚。
关译心清清楚楚的记得，小怪物关一一翻阅过江冯楚的日记本，她自己也记住了那本越发癫狂的日记本中诡异的内容。
到了后面，从日记本中，都在明明白白的泄露着大量的“污染”。
江冯楚显然已经被彻底的“污染”了，并且，变成了一个有着好几种人格的清醒的精神分裂者。
而那个时候，还会因为实验内容而感到痛苦、负疚和绝望的人，最终竟然出走，和“巴别塔”邪教团伙混迹在一起，彻底抛却了人性，成为了只剩“疯狂的理智”来继续搞他自己的研究的那位“博士”。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关译心一时间竟有些默然。
小怪物关一一的这段记忆中的画面，并没有告诉她，最后出走的是最初的人格“江冯楚”、还是后来的那些“江峰”、“姜楚楚”、“冯楚”等人格……
当然了，也有可能，所有的那些还带有生动性格的人格，都已经被最终“博士”所自我毁灭了。
毕竟，“巴别塔”的“博士”似乎从未提及过他自己的名字。
“他”到了最后，很可能已经抛弃了前面所有的人格，然后才变成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已经彻底失去了的、只剩下“博士”这个研究职位的、纯粹的疯狂理智怪物……
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污染”已经扩散太久了。
“污染”早已经浸润在这个星球最内里、最核心的本源之中。
这个星球早就已经彻底的被“污染”所覆盖。
至于关译心穿越后看到的几个零星孤立的“城市”，那是这个世界的人类退守无数次之后，仅存的少量避难所。
但是，避难所本身对“污染”的防护，是非常有限的。
更何况，这些有限的避难所，就像是那些养鱼人自己简单构建的生态缸一样，表面看着鱼儿灵动、水草丰美，实则其实随时都会触及生态缸的极限、里面的生物，也随时都会因此而彻底消亡……
“博士”的思路倒是挺简单的。
既然这座星球已经被“污染”了，人类无法生存，那么，只要对人类进行改造、让人类进化之后适应“污染”，新的生命自然就可以在“污染”之中继续延续下去了。
关译心算是明白过来了。
在联邦政府这边，那些是已经死去的“人类”。
纵使他们已经不再具有“人”的模样，但是，他们依旧可以作为“人”的遗体，被完整的销毁。
平时那么不是东西的联邦政府，在这一点上，都比什么“教授”、“博士”来得像个人。
只不过，他们也都已经到了濒临毁灭的边缘了……
而对于“博士”来说，那些人类“畸变”后形成的“怪物”则是失败的试验品。
在此之上，总会诞生具有自我意识的、具有智慧的“怪物”，到那个时候，具有全新生命形态的“怪物”，就是这个世界的“新人类”。
至于郑小希、季沉烽他们，还有原身，大概都是人类进化之中、暂时保留了自我意识的“半成品”……
就和地球现实世界的人类会研究鸟类学会飞翔一样，仿生学的存在，并不仅仅局限于某一个世界。
而对于“博士”来说，赛博朋克世界的人类是研究的基质。
而那些来自于地球现实世界的误入此间人类，则是被研究的一个仿生学参考。
他们的生命，都成了这个世界的实验研究耗材……
至于“教授”，他走上了另一条和“博士”截然相反的路。
既然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已经被彻底“污染”，这里的人类走到了即将毁灭的终局，那么，为了延续这个世界的存在，在这个星球已经濒临死去的时候，“教授”自然就寄希望于这个世界的同胞兄弟——另一个世界中的地球。
双生宇宙中的两颗星球之间，是存在着无形的、紧密的联系的。
这种联系，让“教授”想象中的，攫取另一个星球的资源——更确切的说，是攫取另一个星球的生命力，来为自己的星球苟延残喘的续命，成为了可能。
所以，“教授”想尽办法，用那些误入的来自地球现实世界的罹难者的骨血，作为最初的坐标，然后，他把自己被“污染”彻底浸透了的骨血，也作为了“锚点”的原料。
终于，“教授”成功的锚定了地球的坐标。
而这，则是地球现实世界中，那些异常初露端倪的开始。
一个完整的、健康的、并不曾被“污染”所彻底侵蚀的星球，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污染”入侵的。
同源的双生星球，给了“教授”一些机会，那些被他注入到地球之上的少量“污染”，在一开始的时候，也的确没有产生很大的影响。
直白点说，地球现实世界的人类，要远比这个赛博朋克世界诞生的人类，面对“污染”，具有更强的抗性。
而这种抗性，提供的缓冲时间，让他试图将“污染”扩散到地球之中。
赛博朋克世界的人类早已经退无可退。
那颗无辜的蓝色星球，则是他们可以利用的、全新的资源……
关译心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教授”和“博士”这两个当年同事，因为理念不合，产生了数次的争吵。
然后，这两人又都踩着对方的脚印，一意孤行的走在了自以为正确的道路上。
关译心堪称冷静的默默想着，这条悬崖之上无可回头的绝路上，旁边真的很需要横冲直撞出一只小怪物关一一，直接把他们俩给一起撞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