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赛博，上学和上班我选上坟 第203章 别矫情了，起来搬砖

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柔软地落在陆曦的身上，光与影清晰地勾勒出一道明暗分界的轮廓。

陆曦的目光微微低垂，仿佛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原本稍显冷漠的嘴唇，都被天光柔和了边缘，整个人都显出一种近乎与世无争的安宁祥和。

但他交握的双手，却已经不自觉地收紧，甚至因为用力而勒出了手指上清晰的青色血管。

就这样吧……

陆曦有些疲惫的心想，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

虽然在十多年间他已经遭遇了很多的事情、也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那些折磨，但是陆曦并不是喜欢卖惨的人。

更何况，遇到这些事情已经够倒霉了。

他一点也不愿意和任何人提起自己身上那些非人的异常变化……

即使他能坐在这里，已经意味着，他是那场争斗中的胜利者。

陆曦的唇线渐渐抿紧。

他闭了闭眼，并不想面对面前的这一切。

好半晌，陆离终于轻轻开口：“小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陆离的声音比陆曦想象中来得平静。

“就是字面意思……”顿了顿，陆曦微微喘气，虚弱的语气里有种难以形容的疲惫和倦怠，“我对自己的身体数据一直有做记录，至于抽血化验什么的——”

说到这里，陆曦忍不住再次停顿了数秒，他的语气依旧依旧平静，但这平静中却有种隐忍不发的艰涩。

“我现在检查出来的数据，已经远远偏离正常人类的状态了，并且，这个数据的偏离程度还在持续的逐年增加。”

陆曦话音落下，场面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陆离和关译心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谁也没有立刻说话。

陆曦则是靠在椅背上，安静地仿佛已经睡着了，不愿意再多说任何一个字。

毕竟，偏离正常人类指标的体检数据还可以仅仅作为一个参考。

陆曦没有说出口的最大的困扰来自于，他不知道，这种隐藏在他身体内部的变异，是否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终有一日，他会渐渐失去人类的身份，乃至于，作为一个人类的全部自我认知……

那是一种极其漫长的、没有尽头的绝望。

他每一天晚上陷入噩梦中，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醒过来。

更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一天，醒过来的人就不是他自己了。

对于陆曦来说，死亡并不可怕。

如果他能够选择，陆曦大概宁愿在失去自我意识之前，直接自己干脆利落地把他自己给解决了。

他就算死，尸体也是他自己的，用火烧了扔海里喂鱼可以、拿土埋了回归养分给大树当肥料也行，但是他绝对受不了自己完整的尸体再去被别的怪物使用。

但陆曦终究还是心存希望的人。

虽然时至今日他走访各处求神拜佛也没看见哪路神仙真的显灵了，但他目前的意识还算清醒，总不能在这时就直接把自己给噶了。

只是，这种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惶恐和不安，足以把任何人逼疯……

陆曦靠躺在椅子上，被自己的大侄子逼着把话说到这份上之后，他便闭上眼睛，再也不想说一句话、一个字。

直到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了关译心清越悦耳的声音。

“陆叔叔，你身上有长出来多余的什么东西吗？”

她还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稍微具体的形容了一下情况：“Emmmm，就比如说，身上多出来两个脑袋、好几排牙、或者多出来几只手啊什么的……”

听到这里，陆曦简直是悚然一惊。

他瞬间再次睁开了眼睛，惊悚中还带着几分震撼地眼神，在关译心和陆离这两个年轻人身上反复逡巡。

“什么情况？你们两个遇到了？”陆曦的语气突然变得极为艰涩。

关译心当即摇头。

陆离只是冷静地否认道：“没有。”

陆曦稍稍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现在看陆离和关译心，就像是在看当年的自己。

别说陆离本来就是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侄子，就算是对关译心这个今天才刚刚认识的陌生小姑娘，他其实都是抱有相同的关爱和保护的想法的。

毕竟人是社会性的动物。

总是会倾向于找到团体的归属感的。

关译心想了想，又继续道：“那你有遇到，身体里有个怪物一会儿跑出来，一会儿跑回去，然后，在你身边上蹿下跳吗？”

陆曦：“？”

陆曦温声细语地表态道：“我一定弄死他。”

关译心：“……”

关一一细细长长的身体僵了一瞬。

然而这一次，它还偏就不肯回去关译心的身体里面了，就硬要赖在她那个足够宽敞的衣兜里，然后，趁着关译心把手揣兜里的时候，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的脑袋往关译心的掌心里蹭。

关译心一边感受着小怪物搁兜里拼命撒娇贴贴，一边看着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陆曦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最凶残的话语。

最重要的是，想想陆曦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争夺身体控制权的往事，他好像还真的做到了……

关译心不由得嘴角一抽。

话已至此，陆离终于开口，语气有些古怪地总结陈词道：“所以，小叔，你一直试图瞒着我们的，其实就是，你在自己的身体没有明显畸变特征、身边也没有出现畸变生物的情况下，觉得自己可能下一秒就变成怪物了？”

陆曦眯了下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离用和陆曦相同的话语回答道：“字面意思。”

陆曦：“？”

关译心则是突然就想起了赛博朋克世界中，旧教堂里那个曾经变身怪物的神父。

虽然她从未看过神父、郑小希等人的体检报告，但是关译心寻思着，神父都变成那个德行了，抽血化验的指标，应该也不太可能符合人类的范畴吧？

于是，她冲着陆曦说道：“据我所知，陆叔叔，既然你之前没有变成怪物，那应该状态还算稳定的，就算发生一点小小的异变，应该也会重新恢复成人类的形态……”

陆离下了最终结论：“行了，小叔，别矫情了，想办法解决一下你这个虚弱的问题，然后起来帮我干活搬砖吧。”

陆曦：“？？”

对上陆曦堪称懵逼的表情，陆离的语气淡定，颇为理所当然地继续说道：“不然呢？你还有什么困扰吗？说来听听，毕竟我们这边情报也挺多的，说不定就能有用得上的。”

陆曦那边是他自己一个人十多年噩梦中的积累，陆离这边，则是一整个团队汇总整理的各种情况。

而且，陆曦的情报数据其实更加零散琐碎，甚至根本无法归类汇总整理。

陆离这边则是大多局限于地球现实世界的情况，也就是最近才通过关译心这个渠道，获悉了一些赛博朋克世界的信息……

陆曦稍稍坐直了身子。

虽然他那张俊脸上依旧是恹恹的倦怠，不过，听到关译心刚刚那句话的时候，陆曦的心情的确是瞬间松动了不少。

一直以来，他压在心里从不提起的最大的心理负担，其实就是担心自己会变得不是自己了。

再加上噩梦中看到了整个混乱的世界、满地的血浆肉泥、以及上面活跃着的各种怪物、冰冷的机械，这让陆曦的心中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

他一直有种猜测，或许，变异的最终方向，就是那种没有人形、甚至于没有形态的怪物……

不过，看关译心和陆离的反应，事情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陆曦缓缓地抬起眼皮，“你们刚刚提到的‘污染’和‘畸变’，详细讲讲。”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曦没有看陆离，而是将视线望向了关译心，“小侄女？”

关译心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好啊，陆叔叔，对了，其实还有个‘记忆剥离手术’的思路，我也和你说一下？”

陆曦点点头，“你说。”

关译心挑拣着有用的情报和陆曦分享了一下。

当然了，其中的主要内容还是原来他们得出的那几点结论。

“污染”的浓度到达一定程度后，必然会导致“畸变”的发生。

“污染”可以是无形的意识、也可以是有形的人、事、物，甚至可以是人工制作然后进一步诱发的。

清除大脑中的记忆可以有效降低被“污染”的程度。

虽然大部分人在发生“畸变”后，都会失去理智变成怪物、或者直接全身崩溃化作一滩血泥，但是，的确有人在“畸变”后依旧维持着人类的形态、完整的自我意识。

和“畸变”对应的，人类可以具备某些特殊的天赋、或者异能，虽然来源成谜……

想了想，关译心实话实说道：“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些异能，是否其实就是人体产生了极少数的、不影响人体形态的一些特殊‘畸变’。”

就比如关译心自己。

最后，关译心说道：“不过我感觉，清除记忆降低‘污染’这个思路，在陆叔叔你这里好像没太大参考意义的样子。按理说，你接触到的‘污染’甚至远高于我和陆离，但是，你都这么多年了，也都还稳定的维持着人形呢！所以我倾向于，你这个状态应该会稳定挺长时间的……”

陆曦对这个很感兴趣，“比如说？多久？”

关译心回忆了一下旧教堂那个神父满脸的橘子皮，看着年纪怎么也得有个七老八十了吧？

从这个角度看，陆曦的未来还是很靠谱的。

“七八十岁？”关译心想到这里了，也就直接说了出来。。

陆曦微微睁大眼睛：“喔。”

说完这个让人稍稍放松的话题，关译心看向陆曦，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陆叔叔你接触过那么多的污染源，但是你现在的状态好像还可以？”想了想，关译心猜测道：“会不会和你都是在睡梦中的意识层面获取这些信息有关？毕竟潜意识里的东西，好像和现实终究还隔了一层。”

陆离终于开口插了一句：“你是说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

关译心却摇了摇头，“陆叔叔有超忆症，从这个角度来看，超忆症反而会导致他的大脑其实是失去了这方面的自我保护机制的，我比较倾向于，和梦境有关，梦境可能自带一层隔离保护的作用？但是可惜这方面不太好验证。”

陆曦若有所思。

陆离则是看着陆曦的状态比之前好点了，便开口直接询问道：“小叔，你之前差点昏迷是怎么回事？”

陆曦这会儿心情也没那么压抑了，被问到之后，也就轻描淡写地挑拣着有用的内容回答道：“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不肯详细告诉你我噩梦中看到的东西？”

陆离微微一怔，旋即恍然，陆曦的回答，基本能对上之前他和关译心的猜测了。

想到这里，陆离不由得蹙眉道：“只是回忆，就会给你的身体造成这么大的负担？”

陆曦点了点头，他又瞥了关译心一眼，“小侄女刚刚说的梦境起到保护作用的思路，好像还真有点道理，我天天做噩梦，虽然不能说没事，但是，那些噩梦对身体的负担，的确没有我在清醒状态下去回忆那么严重。”

陆离颇为可惜地看了自己小叔一眼。

虽然他还是很想获取这部分情报，但是，总不能把陆曦给献祭了。

让人一边昏迷一边醒过来继续给他写报告这种不择手段的事情，陆离也干不出来。

这可真让人头疼啊……

也不知道关译心之前提到的那个、属于小怪物关一一的那个意识空间，能不能把自己小叔陆曦也拽进去。

如果可以的话，让陆曦在里面写报告，然后再让小怪物关一一把情报带出来，似乎就稳妥很多了……

关译心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看得出来，陆离刚刚明显在算计什么。

但是，他那满含着期待又有些遗憾的复杂眼神，以他们俩的配合默契，愣是都没让关译心能看明白，陆离到底在琢磨什么复杂的思路呢……

陆离：“所以，你现在对于昏迷这个，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陆曦摊了摊手，无奈笑道：“没有，就只能是安心休息，然后等身体自己慢慢恢复呗，我也没别的办法啊！”

陆离直接站起身来，“那行，我让人给你开个房间，然后，你让人把你的行李送过来，你这段时间就住这边吧，这个度假城环境挺好的，你好好休息恢复。”

陆曦瞪着陆离，欲言又止了片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行吧，我就当放几天假了。不过你直接把扣下的我的人放了就行，顺便给他们都开个通行证，我知道你们这边肯定查得严。”

陆离点头，“可以。”

商量妥当之后，陆曦还扬了扬下巴，露出了一点笑容来。

他真心实意地和关译心、陆离两人表示道：“看见你们两个，我还是挺高兴的，我都好多年没见过完整的人了，看见你们俩，甚至有种世界都变得又正常起来的感觉。”

陆曦说得诚恳又真挚。

以至于，关译心和陆离都不由得有些动容。

对于刚刚遭遇这一切的关译心和陆离两人来说，只是想到陆曦这十多年间，每天都在看碎裂拼图的遭遇，就有种清晰的不寒而栗之感，如同潮水般，不声不响地涌上了心头，将人淹没……

不过，这份忧虑和心情复杂也没有持续太久，便被新的烦心事所占据。

——到了第二天中午，昨天还在病病恹恹的虚弱状态、就强撑着身体坚持要帮陆离工作搬砖、展现出好一副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叔侄情谊的陆曦，直接就失踪了。

陆离：“……”

陆离：“…………”

陆离一脸的难以接受道：“我小叔他昨天那么认真努力的帮忙，就为了今天降低我的警戒心？？？才半天时间？他跑得这么快的吗？”

关译心听着开了免提的手机里根本没人接听的电话，抱臂站在旁边，冷静地回忆了一圈之后，缓缓点了点头，然后给出了陆离一个肯定的回答。

“不要自我怀疑了，陆叔叔他就是在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