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春朝 第八十七章 入裴家（2）

惠风和畅，万里长空。

苏家主宅。

苏靥站在台阶之下，低头垂目，很是恭敬，不知站了多久，本就虚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侍婢几欲搀扶，都被她抬手挡开。

侍婢推门而出，便看到这一幕，又想起主君说的那些话，实在不像是位父亲的言语，于心不忍道：“娘子，大主君现下正忙，不便见人，不知娘子有何要事，奴可代为传达。”

话音落下，琵琶声起。

侍婢连忙解释：“六娘子，大主君是真的有事……”

苏靥扯着苍白的唇角，“无碍，近日恰逢外祖母生辰，听闻长安寺庙众多，我便想着寻一处小住，一来修身养性，二来为家人祈福，若是父亲答应，明日便启程，望姐姐代为传达。”

“六娘子稍等片刻。”

侍婢不过片刻便出了屋，“六娘子，主君同意你去寺庙小住。”

“父亲，可还说了什么别的话？”

侍婢不敢看苏靥满是期待的眼睛，只摇了摇头。

“我知晓了，多谢这位姐姐。”

说着，春晓便从荷包里掏出十几文钱，“这是六娘子给姐姐的。”

侍婢拿着那铜钱，忍不住摇头，这大主君是昏头了不成，这么好的女儿居然不喜欢？

“诶，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另一位小侍婢跑了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

小侍婢看着已经走远的苏靥，小心提醒：“你可离她远点，我阿娘说她是天煞孤星，会克死人的！”

稍微年长些的侍婢一把捂住了小侍婢的嘴，“老夫人当众为六娘子正名，你还敢提，是不要命了不成？”

小侍婢无所谓道：“老夫人又不在家，姐姐也太紧张了。”

“这是主宅，若是被大夫人的人听见了，你一样没有好果子吃，再说了，平日里六娘子待我们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赏钱你少拿过一文了？再说这些没来由的话，传到六娘子耳朵里，真是叫人寒心。”

小侍婢到底年纪小，一听到这话立刻道：“我再也不乱说了。”

躲着偷闲的婢子们见她们说得热闹，也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自从六娘子回来，府里都是好事情，我听我阿娘说，这长芳斋的事情可棘手了，人人都不看好六娘子，偏的她还真破案了，而且处理得当，外面人都夸咱们苏家有气度。”

“是呢，她长得漂亮，性子温柔，心肠又好，难怪挑剔如大夫人，都那么喜欢她，大夫人只要一看到六娘子，脸上都是笑模样，我上次不小心打碎了茶盏，六娘子一求情，夫人就放过我了！”

“而且她出手阔绰，一点都不抠搜，说话温温柔柔的，待我们这些奴婢都特别好。”

躲在不远处的春眠将她们这些话听了个清楚，见人越聚越多，悄悄离开。

……

夜色如水，星汉漫漫。

苏靥靠在案旁拨弄琴弦，神色慵懒，淡淡道：“记得多带些衣裙，颜色不要太出挑的，要低调华丽，金银首饰不必带多，多选些珠玉，最好是有市无价的那种。”

春晓一边收拾一边惊叹：“大夫人给娘子置办的衣服首饰，只有娘子想不到的，没有没置办的。”

拨弄琴弦的手指一顿，她垂下水灵灵的眸子，“母亲待我好，不过是为了和长兄修睦母子关系。”

春晓：“刚开始也许是，后面我瞧着，夫人待娘子好也不完全是为了大郎君，她好像还真的挺喜欢娘子的。”

苏靥的指尖按在琴弦上，莹润的指甲一半泛了月牙白。

夜半。

“终于收拾完了！”

春晓伸了个懒腰。

苏靥笑道：“幸好有春眠帮忙，不然咱们俩今晚便不用睡了。”

春晓噘着嘴，“我要是能有春眠一半能干就好了……”

苏靥扔给她一颗蜜煎，“你呀，先学会管管自己的暴脾气吧。”

“娘子！”

春晓站起身，跑到了春眠身边，揪着她袖子道：“你看娘子，又在调笑我了！”

过了许久，身旁人都没有讲话。

春晓偏头一看，就瞧见春眠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不知是在想什么。

“春眠，你怎么了？”

春眠拍了拍她的手，上前道：“娘子，奴想和娘子告假几日。”

春晓急道：“明日便要去裴家了，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苏靥也道：“若是把你一个人留在苏家，我不放心。”

春眠低头看着石板上的花纹，“奴家中有老人赡养，几月未见，老人家又身体不好，奴想回去看看。”

春晓想了想，“是哦，这么一说，咱们离开庐陵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春眠头压得更低，“望娘子批准。”

苏靥笑着扶起她，“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和家人感情深厚更是难得，你准备何时上路？”

“明日清早。”

“好，同我一起走，莫要独自留在苏家。”说着，她继续道，“等会儿我再给你拿些盘缠，记得租最好的马车，一路安全最是重要，莫要在这种事情上节省。”

春眠推脱着不要，“娘子前些日子已经给奴一大笔赏银了，再加上奴平日里攒的，回庐陵一趟足够了。”

苏靥转身从被子里捞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强塞到她手里，“你啊，就别和我客气了，要回去，便风风光光地回去。”

春眠看着面前的脸，眸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她往后退了一步，跪下连磕了三个头，“多谢娘子。”

苏靥无奈道：“不必如此。”

春晓见屋里气氛伤感，便拉着苏靥去挑选明日的衣裙，屋中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烛台下，两个小娘子凑在一起，眉眼弯弯，憨态可掬，不知捧着什么东西在看，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叹。

这一生，何其有幸，能遇见她们。

春眠打开隔扇门，出去时，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翌日。

苏靥出门前，依旧像往常一样到中堂给苏复来请安，依旧是被拒之门外。

她垂眸拭泪，离开前不忘叮嘱院里的人照顾好大主君。

婆子侍婢们瞧了，心中感动面色动容。

六娘子小小年纪，当真是孝顺！

待到大门前，苏靥回头看了看，“春眠呢？”

春晓抓了抓鬓角，“她怕见到娘子伤感，舍不得离开，便自己去西市租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