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多说,开始一个一个叫名字。
每叫一个,就亲手将一个用红纸包好的信封塞进那人手里。
“小卫,底薪三百九,奖金一百二十,加起来五百一。这个……”
她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更厚实的信封。
“是你帮飞裳修机器那笔两千的本金加利息,一分不少,全在这儿了。”
“哇!”
小卫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一叠钞票,一张一张地数着。
每数一张,脸上的惊喜就多一分。
“贺淑娟,组里第一,一百三奖金。”
苏晓玥转过身,将另一个红纸包递过去。
“再加之前借的五百,连本带息,全给你了。”
贺淑娟慢慢将信封折了又折。
最后小心地塞进贴身的衣兜里。
轮到刘琴芬时,苏晓玥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信封,塞进她手中。
“这是技术奖,两百块。”
她看着对方,语气认真。
“你改的那个盘扣模具,省了我们整整三成的工时,这钱,你该得。”
刘琴芬的手猛地一抖,眼眶瞬间泛红。
“苏厂长,真不用……这太多了,我就是动了动手……”
“收着。”
苏晓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明年咱们要扩厂,人手紧,技术更得跟上。你还得帮我带徒弟呢,不能推辞。”
最后是林美瑶。
苏晓玥走到她面前,递出手里最厚的那封红纸包。
“外贸经理,底薪一千三,欧洲那笔大单的提成五百一,合计一千八百一。都在这儿了。”
林美瑶接过红包,指尖一触,却察觉到里面似乎夹了别的东西。
她微微一怔,低头打开,竟是一份认购书。
“你是飞裳的股东了。”
苏晓玥环视一圈,目光扫过一张张震惊的脸。
“所有干满一年的,可以用自己的年终奖买股份。咱们厂,不搞一家独大,要的是大家一起富。”
苏晓玥静静站在人群中,目光悠远。
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喧闹,回到了两年前。
那时,她还在一个漏雨的小作坊里。
几张铁皮桌子歪歪斜斜地摆着。
冬天没有暖气,工人们哈着白气缝制衣角。
谁能想到,如今它竟有了自己的品牌,自己的团队。
甚至,自己的股权制度?
她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茧子的手,轻轻笑了。
窗外,深市的空中正被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点燃。
她目光越过霓虹闪烁的街道,投向远处那片尚未完工的工地。
冷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吹动了她耳边的发丝。
她缓缓走到角落那个木箱前,蹲下身,轻轻掀开箱盖。
箱底压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指尖拂过封面上那行褪色的字迹。
“未来规划”。
翻开第一页,她愣住了。
曾经密密麻麻写满的“未来预言”,此刻竟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些字迹。
同样熟悉,却是她自己多年间一笔一画亲手写下的。
针法笔记,染料的配比表,布料缩水率的实验数据。
甚至还有她亲笔写下的改进方案。
全是琐碎、具体的记录。
她忽然明白,原来,她从来没能真正看穿未来。
所谓的“预知”,只是她潜意识中对过往经验的整理与推演。
而真正让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并非虚无缥缈的预言。
而是这些一点一滴亲手写下的记录。
是她日复一日的努力与坚持。
1986年的阳光,穿过厂房顶棚,洒在水泥地上。
苏晓玥站在新建厂房顶层的露台上。
不远处,一群群年轻的女工陆续走进厂区。
她们穿着朴素的衣裳,脚步轻快,眼神里满是渴望。
苏晓玥静静地看着,心中涌起一股复杂情绪。
有骄傲,有沉重,也有希望。
刘琴芬正蹲在缝纫机旁,耐心地教一名新人如何绕线。
她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纱线与线轴之间,嘴里还不停地叮嘱。
“要匀,不能松,线太松针脚就不牢。”
袁丽亚则站在车间中央,手里拎着一个喇叭,嗓音清亮地喊着排班安排。
“三组的,先做女衬衫!五组接绣花单子!新来的先去培训室领工具!”
而贺淑娟,则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
低着头,手中银针在绸缎上翻飞。
苏晓玥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朝着楼下那扇敞开的门,一步步走去。
春节刚过,飞裳服装厂的大门上就贴出了一张崭新的告示。
“招二十名熟练女工,底薪二百,包吃包住,绩效另算。”
当天一大早,厂门口便已挤满了人。
苏晓玥站在窗边,俯视着楼下乌泱泱的人群,眉头微蹙。
心中默默盘算着即将接下的几笔外贸订单,到底需要多少人手,多少布料。
“晓玥姐,这是初筛的名单。”
小卫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沓厚厚的登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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