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梁爽被白玉泉和曲毅从泥泞中拉起,迅速护送到路边一块巨石后方。
她浑身湿透,惊魂未定,却仍死死盯着不远处那辆停下的越野车。
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视线,她屏住呼吸,目光穿透雨幕,聚焦在那辆车的驾驶室。
车窗并未完全关闭,在越野车尾灯与远处闪电交织的光晕中,她能隐约窥见车内冥灯的轮廓。
就在这一瞬——
车内灯光诡谲闪烁,明明灭灭,清晰勾勒出冥灯因受扰与暴怒而骤然转来的侧脸。
银质面具仍遮掩大半面容,可那一瞬——紧绷的下颌,紧抿成线的薄唇,以及在光影切割间倏忽掠过的、毫无生气的双眼……
竟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撬开了梁爽记忆中最森然的那扇门!
恐惧如潮水轰然倒灌。
刹那间,她又被拽回那个夜晚——
相思湖畔,刺目车灯如野兽瞳孔怒张,那辆轿车发疯般朝她碾来。
她跌坐泥泞,透过车窗,惊骇瞥见驾驶座上那张模糊却杀意沸腾的侧脸。
而今,那张脸,竟与眼前面具下的轮廓——
严丝合缝。
是他!
绝不会错!
战栗如冰水当头淋下,血液顷刻冻结。
而就在梁爽被记忆吞噬的瞬息之间,冥灯与手下所乘的越野车,已撕裂雨幕,没入浓稠的黑暗尽头。
致命的威胁暂时解除,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梁爽全身。
然而下一秒,一个更纤弱却执着的念头,如月光刺破乌云,轻轻攫住了她的心脏。
那个黑衣人。
那个在生死一瞬为她降下审判与救赎的狙击手。
她单薄的身体仍在风中微微发抖,像一片被风雨摧折的蝶。
可她的意识却从混沌中挣脱,变得异常清明,甚至带着某种不顾一切的执念。
她倏然转身,目光如破碎的星辰,急切地扫过远处那片空旷的山坡。
他刚才分明还在那里。
那个静立于深渊边缘的身影,那个在绝境中为她斩开生路的存在——那个只一眼,就让她灵魂深处泛起无声震颤的影子……
竟这样消失了。
风雨未歇,呜咽着掠过空荡的山坡。
唯有几丛倒伏的野草在暗夜里轻轻摇曳,像在诉说一个从未发生过的秘密。
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切,仿佛只是她濒死之际的一场清醒梦。
一种无声的失落裹着更深的迷惘,如深夜涨潮,一寸寸漫过她的胸腔。
可那道身影却挥之不去——挺拔如松,却浸透着无边孤寂,仿佛已独自背负了千年的风霜。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说不清的忧伤,那样沉,那样重,竟压得她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一个念头破开迷雾,在她心底无声绽放:
这身影,这连痛楚都透着熟悉的感觉……难道他,是111医药馆中那个为她抵御黑暗的男子?
若真是他,为何总在她命悬一线时出现,又为何每一次,都像风一般不留痕迹?
就在梁爽沉浸在这令人心颤的猜测中时,一道灼热而真实的目光,将她从飘渺的思绪里,猛地拉回了现实。
她下意识地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破碎的眼眸里。
''如意…''白玉泉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没事吧?''
梁爽这才发现他的嘴唇已毫无血色,整个人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白瓷,却还在强撑着确认她的安危。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急切地巡视着,仿佛要亲自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那专注的神情比他苍白的脸色更让人心惊。
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与手臂上不断涌出的鲜血交织,在脚下积起一片淡红的水洼。
那件昂贵的黑色风衣早已被雨水浸透,左臂处的衣料被撕裂,深色的血迹在衣料上无声蔓延,却因颜色相近而并不醒目,唯有凑近才能看清那触目惊心的湿润与暗沉。
"少爷!"曲毅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他单膝跪地,迅速撕开自己的衣摆,"伤口太深了,必须立刻止血!"
白玉泉靠在粗糙的石面上,额角因剧痛渗出细密冷汗,却任由曲毅撕开衣袖处理伤口,连眉心都未曾皱一下。
他失了血色的唇紧抿着,目光却固执地锁在几步之外的梁爽身上。
那双总是漾着慵懒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像被雨水打湿的旧琉璃,蒙着一层隐忍的灰翳。
梁爽胸口发紧,想上前却挪不动脚步。
他明明伤得这样重,眼神却还在她周身细细巡睃,仿佛她的安然比他自己流走的鲜血更重要。
雨水沿着他苍白的下颌线滑落,淌过微微起伏的胸膛,在他精致的锁骨窝里积成浅浅一汪。
水光晃动间,他整个人像一尊即将融化的冰雕。
这一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令人心疼。
他的双眼此刻猩红一片,里面翻涌着几乎要将人灼伤的执念——失而复得的狂喜在眼底燃烧,尚未散去的恐惧如暗潮涌动,更深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仿佛要将梁爽的身影从此烙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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