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剂在申誉宽厚的掌心里泛着冷冽的银光。
玻璃管内的透明药液随着他微微抖动的指尖轻轻晃动,折射出令人不安的光晕。
梁爽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她的后背死死抵着床头板,冰凉的触感透过睡衣渗入肌肤。
她的右手本能地探向枕头下方。
那里静静躺着一把瑞士军刀,刀柄上"L.S"的刻痕深深烙进她的掌心。
那是去年生日时,申誉送给她的礼物。
她记得他粗糙的拇指抚过刀鞘时说的话:"小爽,誉叔不能永远保护你,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誉叔……这......是什么?"
梁爽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老榆木,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颤抖。
"抗生素。"
申誉的食指在针管上轻叩两下,清脆的"叮叮"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像极了小时候他教她认钟表时,摆锤敲击的声响。
他向前迈了一步,台灯光将他沧桑的面容割裂成两半——明亮的那侧还能看见当年带她去游乐场时的温柔轮廓,阴影中的半边却陌生得让她心尖发颤。
"你泡在那样的脏水里,必须预防感染。"
申誉眉心的川字纹深得能夹住硬币。
梁爽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月牙形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我自己来吧。"
申誉的目光在她失去血色的唇瓣上停留了几秒,突然叹了口气,将针剂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玻璃与木质表面碰撞的闷响让梁爽的肩膀条件反射般瑟缩。
"嗯,那你马上打了。"申誉的声音沙哑得像连熬了三个通宵,喉结艰难地滚动着,"然后好好休息。"
门关上的瞬间,梁爽猛地弓起身子,像条搁浅的幼鲸般大口喘息。
冰凉的空气裹挟着松木香灌入肺部——那是申誉外套上特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硝烟味,此刻却让她的胃部绞成一团。
月光从窗帘缝隙流淌进来,在地板上碎成斑驳的银斑。
梁爽蜷缩在光影交界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军刀上的刻痕,就像小时候睡不着时,总爱摸着申誉给她雕的木娃娃入睡。
梁爽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走马灯般闪过二十年来的记忆碎片。
八岁那个停电的夜晚,她浑身发抖地从衣柜爬出来时,看见申誉握枪的手抖得连保险栓都打不开。
那个在禁毒一线杀伐决断的男人,那一刻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事后他坚持要她搬来家里同住,却在每个深夜静静靠在她房门外的墙上守到天明。
十二岁急性阑尾炎发作时,申誉在暴雨中飙着车送她去医院,并在手术结束后守了她整整三天三夜。
檀征下葬那天,她在墓前哭到脱水昏厥,是申誉找到了她,并一步一个脚印的把她背回家。
她记得雨滴落在他睫毛上的样子,记得他哽咽着说"孩子,你不要自苦啊"时,滚烫的泪水砸在她手背上的温度。
那时刚失去儿子的他,明明悲痛欲绝,却仍记得在睡前给她热一杯加蜂蜜的牛奶,就像爸爸生前每天雷打不动的仪式。
而昨晚在井底绝望时,仍是他,用满是老茧的手掌穿透黑暗将她拉出深渊。
......
泪水砸在手背上的灼热感让梁爽浑身战栗,脑海中有两个自己在殊死搏斗。
一个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记得你讨厌有核的红枣,每次煮姜汤都会用竹签把每颗枣核挑得干干净净,就像你爸爸从前做的那样。"
另一个声音冷得像井水:"但他也知道你所有的藏东西习惯,知道你会把重要的东西藏在沙发缝里。"
"他刚才从井里把你捞出来!"温柔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手臂现在还在流血!"
"那他为什么总能未卜先知?"冰冷的声音步步紧逼,"为什么每次出事时监控都会准时失灵?为什么他总能在你最危险时从天而降?刚才你提到黑衣人时,他为什么不接你的话?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怀疑他!"梁爽突然掐灭那个怀疑的声音,指甲深深陷进手臂嫩肉,血珠渗出来染红了指甲缝,"他可是给你扎蝴蝶结辫子的人!是教你骑自行车时在后面扶了整整三个月的人!是你每次噩梦惊醒时,永远守在床边说'誉叔在呢'的人啊!"
她低头看着泪珠在皮肤上碎裂成八瓣,忽然想起申誉上次轻拍她发顶时说的话:"小爽,看事情不能只用眼睛,得学会用心去看。"
她深吸一口气,从床垫夹层抽出那个防水袋。
采购单边缘的折痕像道丑陋的伤疤,但此刻她想起的是申誉推开井口巨石时,被碎石割得血肉模糊的手掌。
她望向床头柜上的针剂。
透明液体在月光下流转着微光,像极了九岁那年发高烧时,申誉用滴管一点点喂进她嘴里的退烧药。
她抓起针剂,毫不犹豫地扎进手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