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河漕案 第两百六十章 假钱工坊

马车辘辘，一路向北，为了不被宁王等人发现，沈青梧等人避过了沿途的官驿哨卡，日夜兼程，不过半个多月的光景，便抵达了云漠镇的地界。

云漠镇坐落在景朝与北蛮的交界线上，风沙终年不息，镇口的界碑都被磨去了大半字迹。

镇内街巷纵横，随处可见身着胡服的商旅，驼铃声声，混杂着汉话与蛮语的叫卖声，一派喧嚣热闹。

沈青梧一行人刚刚进入镇口，便被林砚秋引领着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弄。

只见那巷尾立着一间不起眼的铺子，门楣上挂着块斑驳的木匾，上面写着“同济货栈”四个大字。

“这是同济会在云漠镇的铺子，平日里做些皮毛茶叶的生意，足够掩人耳目。”林砚秋推开虚掩的木门，低声对沈青梧说道，“我已经跟铺子里的人都吩咐好了，往后几日，你们便扮作货栈的伙计，我是主事的掌柜，顾先生则是账房先生，这样行事最是稳妥。”

沈青梧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异议。林砚秋表面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其实做事很是细致妥帖。

她的目光扫过货栈内的陈设，不远处的货架上整齐码着羊皮、茶叶和瓷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皮革与茶香，倒真像是常年做正经生意的模样。

沈青梧没有耽误时间，很快去换上了一身粗布短打，她将牙牌与佩剑仔细收好，又往脸上抹了些灰泥，瞬间便褪去了面上的锐气，成了个朴实干练的普通伙计。

鸿影与两名护卫也依样装扮，顾辰晏则是换上了一身青布长衫，戴上了一副细框眼镜，捧着账本坐在柜台后，看起来竟真有几分文弱账房先生的模样。

接下来的几日，沈青梧几人便在货栈里各司其职。

她每日跟着伙计们去市集采买货物，目光却始终留意着镇内的动静。

云漠镇的茶马互市虽热闹，却处处透着一股古怪，时常有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在市集里各种游荡，目光四处乱瞟，似乎是在监视着往来的商旅行人。

而那些从互市流出的铜钱，总有几分轻飘飘的质感，与她在淮津府见到的假币一般无二。

林砚秋则借着铺子掌柜的身份，与镇内的各路商户周旋，他出手阔绰，谈吐风雅，没几日便与镇里几个头面人物搭上了话，得到了不少消息。

夜里，众人聚在货栈的后院，林砚秋便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告知：“云漠镇的互市由一个叫黑风堂的帮派把持，背后似乎是有京城的人撑腰。镇上的商户都得向他们交保护费，不然根本就做不成生意。而且我还听说，黑风堂在镇西的黑风口有一处秘密据点，平日里守卫十分森严，从不让外人靠近。”

沈青梧轻叩着桌面，眸色深沉：“黑风口……那里背靠阴山，地势险要，倒是个私铸假币的好地方。”

“我也觉得挺可疑的。”鸿影接口道，“今日我去市集搬货的时候，看到有几辆马车从黑风口的方向过来，车身上都蒙着厚厚的黑布，车辙却深得出奇，不像是装着寻常货物。”

顾辰晏推了推眼镜，温声道：“黑风口易守难攻，若是贸然闯进去，怕是会打草惊蛇。我们得想个法子，先摸清里面的情况。”

几人商议到了深夜，终于是定下了一个计策。

次日晌午，云漠镇突然刮起了一场罕见的大风沙。黄沙漫天，遮天蔽日，能见度还不足三丈，市集里的商户纷纷躲进了店铺里面避风沙，那些黑风堂的守卫也都缩在哨卡里，懒得再出去四处巡视。

“就是现在。”沈青梧低喝一声，与鸿影、林砚秋一道，借着风沙的掩护朝着镇西的黑风口潜去。

顾辰晏则是跟其他几个伙计留在货栈里面，以防有人前来查探。

黑风口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险要，一道陡峭的山隘扼住了入口，隘口处耸立着两座哨塔，塔上隐约可见数名持刀的高大守卫。

好在因为风沙太大，那些守卫们只顾着低头躲避风沙，并没有察觉到三道身影正贴着山壁，悄无声息地摸了进去。

山隘之后，竟是一片开阔的谷地。而谷地中央，矗立着十几座高大的熔炉，炉火熊熊，映红了半边天。数十名衣衫褴褛的工匠正赤着上身，在监工的呵斥声中，奋力地捶打着滚烫的铜坯。

在巨大熔炉旁的空地上，堆满了成箱的假币，那些铜钱色泽暗沉，边缘粗糙，正是沈青梧等人要找的东西。

看到眼前的景象，沈青梧的心猛地一沉。

众人借着风沙的掩护，悄悄攀上了一旁的山头，放眼望去，只见谷地的四周都布着岗哨，谷口处还停着十几辆马车，车上堆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显然是准备将这些假币都给运出镇去。

而在谷地最深处的一座石屋里，隐约可见几个人影正在交谈，其中一人身着锦袍，腰佩玉带，看打扮竟像是个朝廷官员。

“大人，那是宁王的人。”鸿影凑到了沈青梧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我在玉水秋宴上见过他，他是宁王的贴身幕僚，姓魏。”

沈青梧眸光一凛，连忙从怀中掏出纸笔，借着炉火的微光，将谷内的布局、工匠的人数以及假币的数量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她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枚银针轻轻刺入假币之中，银针瞬间变黑，果然这些假币的铜料里，还掺了有毒的铅汞。

“这些假币不仅扰乱市场，还会害人性命。”沈青梧的声音里透着寒意，“必须彻底端掉这个毒窝。”

就在她将记录好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收好，准备撤离时，不远处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突然响起。

是岗哨的警示铃！

沈青梧心头一紧，连忙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守卫正指着山头的方向高声呼喊着什么。

显然，他们几人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不好，我们被发现了！”鸿影低喝一声，立刻拔出腰间的短刀，“大人，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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