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四年前,赵仕杰‘口不择言’用纳妾来要挟她后,陈敏柔就一点一点受困于这些的痛苦情绪中。
后来的那个预知梦,更是让她进一步跌入泥沼。
但从前,梦境还没有被彻底证实,它于陈敏柔来说,只是一个有些真实的梦境而已。
即便如此,她都能将自己逼的忧郁成疾。
而这一次,她已经确定梦境属实。
甚至,因为除夕夜的‘意外’,她已经开始怀疑王璇儿跟赵仕杰两人有夫妻缘分,天作之合。
只是她还是放不下赵仕杰,也舍不得一双儿女,哪怕残酷的事实已经几次三番摆在面前,她也还是没办法断舍离。
现在的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一点风吹草动,就恐慌难安。
简直是,傻的可怜。
李越礼并非蠢人,多少能瞧出她急切的点,见她如此,想了想,道:“赵兄知道分寸,落水的事是个意外,你实在无需如此介怀。”
陈敏柔低垂着眼睫,没有说话。
如果说,她之前还抱有侥幸,认为只要自己严防死守,只要赵仕杰对她坚定不移,他们就能白头偕老。
那现在,陈敏柔已经明白,她不能继续傻下去了。
她扪心自问,就算赵仕杰往后余生真的能做到对她深情不移,对王璇儿保持分寸,她就能完全信任吗?
不能的。
——一旦听见王璇儿的名字,她就会像刚刚那样,如临大敌,方寸大乱。
她会被恐慌情绪左右,陷入无边的自我折磨中。
会怀疑自己决定对不对,怀疑枕边人到底还有没有真心。
如此往复。
永远没有安生的一天。
直到,她再一次抑郁成疾,病重垂死。
这太……
面前女人不知都想了些什么,眼神涣散,魂游天外。
唯独一张俏脸,几乎惨白。
李越礼唇角微抿,蹙眉道:“夫人在担心什么,与其自己辗转难安,不妨同我说说,但凡力所能及,我绝不推辞。”
……
这话简直堪称暧昧。
一说出口,李越礼自己就察觉出了不对劲,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
凉亭内,空气倏然一静。
抱月双眸瞪的溜圆,反应过来后,忙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
陈敏柔也好不到哪里去,怔怔抬眸看着面前男人,满脸惊愕。
“大人……”
李越礼耳根发热,缓缓起身:“是我失礼,夫人见谅。”
他关心则乱。
见到她脸色发白,状态明显不对,就忍不住想弄清楚到底什么事让她如此为难。
他想帮她。
不愿见她忧虑成疾。
只是这话,已经恢复理智的李越礼说不出口。
他点到即止。
而陈敏柔也并非天真无知的小姑娘,她是品尝过情爱的。
知道男女之间,清白坦荡是个什么模样。
暧昧流转时,又该是个什么氛围。
她心口砰砰直跳。
耳根竟也有些发热。
两人互相别过脸,都不肯看对方。
空气中弥漫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滋味。
古怪的很。
抱月低垂着脑袋,竭力让自己没有存在感。
恰在此时,不远处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出现几道身影。
有男有女,有熟悉的,也有不曾打过照面的。
最前头的,便是赵仕杰。
他先一步看向凉亭这边,见自己妻子同好友两人端坐石凳上,两人相隔不到半臂距离,脚步微滞。
王子弗眉梢一扬,“那仿佛是李兄?”
“……正是,”赵仕杰唇边笑意几不可见的收敛,淡淡道:“还有内子也在。”
妻子和好友,在后院凉亭谈天。
多少让人有几分……
好在,抱月就在旁边立着。
不是独自相处。
赵仕杰深吸口气,努力忽略那股子不得劲的滋味,道:“走,咱们也过去喝盏茶。”
王璇儿和赵令仪对视一眼,跟着彼此兄长一块儿过去。
而凉亭那边,陈敏柔听见这边动静,回头望来。
入目就是自家夫君,同那位王家姑娘一前一后,朝这边走近。
熟悉又陌生。
在那个梦中,只有灵魂的她,目睹过无数次,他们携手并行,甜蜜恩爱的日常。
陈敏柔来说,这一幕,恍如梦魇重现。
她呼吸一滞,才恢复几分血色的脸,再度颜色尽失。
很快,那几人行至面前。
李越礼已经起身相迎。
王子弗上前,捶了下他的肩,笑道:“多年不见,你回京竟连书信也不捎一封给我。”
他们也是同窗。
京城的知名书院拢共就那么几所,除了国子监外,鹿鸣书院最为出名。
各家世族公子,年纪相仿的,差不离都是同窗,只看关系好坏了。
王子弗从前身体不济,性情冷淡,不喜结交好友,也甚少出门同人交集。
而李越礼不得家族看重,自幼就受到兄长们的打压排挤,同样少与人走近。
性情相似的两人,在鹿鸣书院相识后,关系竟意外不错。
李越礼见他气色好了不止一点,眸光微亮:“空见大师所言果真不错,熬过及冠,你的身体会大好。”
王子弗纠正:“是及冠过两年。”
除夕一过,他已经二十三了。
李越礼不以为意的笑笑。
王子弗看向身侧的妹妹,同好友介绍:“这是我的幼妹,之前同你提过的,为了我,四岁起就去了庵里,去岁才回来。”
“璇儿见过李大人,”
王璇儿双手交叠置于右下腹,屈膝行礼,又看向陈敏柔,笑道:“见过世子夫人。”
陈敏柔一直没什么表情,直到此刻,才僵硬挤出个笑。
赵仕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陈敏柔抬眸看向他,抿唇道:“许是有些累着了。”
那眼神疏冷、凉薄。
透着股淡淡的死寂。
赵仕杰心头一跳,有些惊愣。
那头,王子弗已经坐下,撩起半截袖子,将手腕伸到李越礼面前,“李兄医术高超,劳烦为我号个脉,看看我身子如何了。”
高超。
陈敏柔的目光被这个用词吸引了过去。
连带着,王璇儿和赵令仪也很是好奇。
王子弗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朝中官员里,通岐黄之术的不少,但李兄的造诣,乃我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