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奴 第138章 芳丫头

睐娘不哭不闹，一味安静，吃喝睡觉，如往常一般，好似已认命。老鸨心中忐忑，终是耐不住，第二日便去了那一偏僻院子。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老鸨进了房间。睐娘坐在桌前，淡淡的，也不上前行礼。

“玉京呀，”老鸨已习惯叫她艺名，“你别不高兴，胡大商人是真心喜欢你。你跟了他，以后穿金戴银，唤奴使婢，好不快活。”

睐娘不吭声，老鸨也不急，缓缓道：“陈大人是探花不假，但那也是大明的探花郎。现在大清的天下，他无官无职，家里妻妾成群。就算赎了身，也是被人糟践。窑姐儿到了深宅后院，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老爷一个高兴将你赏了人也未可知。”

睐娘听到“陈大人”三个字，才转脸对老鸨恳求道：“妈妈，我心悦陈大人，陈大人已答应为我赎身。求妈妈……”

老鸨打断睐娘的话，狠厉地道：“我已接了胡大商人的钱财，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睐娘站起身，挺起胸脯道：“我已劝动陈大人入朝为官，朝廷已征召他官复原职。妈妈就不怕惹恼未来的三品大员吗？更何况陈大人那些朋友已经纷纷在朝中官复原职，妈妈真能担得起陈大人一怒吗？”

睐娘高声厉喝，气势不输老鸨。老鸨不由得有点畏缩，民怕官，何况是京官，怪不得县令县尉都要结交陈大人。老鸨不禁缩了缩脖子，吞了一口口水。

老鸨也不是被吓大的，心中盘算：一来睐娘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未可知，二来陈大人是否真的很看重睐娘，愿为她出钱出力。这到手的鸭子飞了，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哪。

老鸨默了一默，缓和了一点语气：“妈妈只是求财。八月十五若陈大人拿不出八百两银子买你第一夜，你便侍候胡大商人。至于给你赎身，那以后再说。”

睐娘呼出一口气，终于知道了确切的日期也好。

她假作高兴道：“陈大人定会为我出这八百两的。”

老鸨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心中计较：陈大人若真的起复做官，还是不得罪为好。待他来怡红院问一声也无妨，打开门做生意，价高者得，也不算得罪人。

睐娘待老鸨走后，唤来芳丫头。眼前的小丫头不过十岁左右，头梳着双丫髻，脸色蜡黄，身材瘦小如七八岁孩童。她在睐娘面前低头垂目，如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狗，可怜又茫然。

“来吃块点心。”睐娘递过去一块绿豆糕。她虽被关着，但老鸨在吃食上并未亏待她，毕竟她是棵摇钱树，能挣大钱的主。

芳丫头伸手拿过，狼吞虎咽。平日她只敢吃个半饱，由于吃得太快，一下子呛在喉咙，脸憋得通红，哽在那儿，眼泪在眼里打转。

睐娘忙递过去一杯茶水，“慢点吃，喝口水润润就好了。”

芳丫头接过去，猛灌下去，吞咽几下，拍拍胸口才咽下去。

“好吃吗？”睐娘含笑望着她。

“好吃的！”软糯糯的小小声，眼里有着开心，手指摆弄着衣角。

“待会，这一盘都拿去，我不爱吃，太甜了。”睐娘笑意盈盈地将一盘子点心推了一推。

芳丫头却不敢接，预感有什么危险靠近，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步。在老鸨的积威之下，睐娘有点头疼，想策反她好似难度不小。

睐娘想想时间不等人，潘家的情况也不知如何了。青萍忠心是忠心，但脑子有点迟钝，早就该撤了。潘家条条都是毒蛇，虽有预案，但若有意外情况，青萍肯定像无头苍蝇一样抓瞎。她正愁，陈大人处也得有人去知会，这小丫头也不知道行不行。

“芳丫头，想来我身边侍候吗？”睐娘不再说点心的事。怡红院里人都知道，玉京姑娘最护短，对身边侍候的人从不打骂，赏钱每日都不断。不像其他姑娘，得了钱，都捏得紧紧的，或是存起来给娘老子，或是将人老珠黄时为自己赎身。更有离谱传言，说玉京姑娘宁愿卖身，也不肯老鸨动身边瘸腿的丫环。

芳丫头木讷的脸稍稍生动起来，点点头。跟在玉京姑娘身边，客人的打赏也不少，每天肯定吃点心都能吃饱。

“你若肯帮我做点事，我不但可以要你过来我身边侍候，若你想赎身，我也可帮你。”睐娘盯着芳丫头的脸看，不敢错过她脸上的一点微小表情变化。

芳丫头先是点头，又开始迟疑，不知姑娘叫她做何事。老鸨若知道了，会不会打断她的腿？

睐娘从袖中掏出两片银叶子，笑道：“不让你白忙。事情很容易，帮我送一封信出去，不让妈妈知道。妈妈只要我没跑，就算知道你帮我跑个腿也不会为难你的。”

闪闪发亮的银叶子，好似两片树叶。芳丫头咽了一下口水，忐忑小声问：“妈妈知道真的没事吗？”

睐娘笑着点头：“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我和你无怨无仇，怎么会害你。”

芳丫头用她不太灵光的脑袋想了又想，半天也想不出不干的理由。有了钱，她可以去买路口的炊饼、街上老五家的包子。每次路过，那香味简直勾了她的魂。她在怡红院除了干活，连吃都吃不饱，更不要说袋里有钱了。睐娘等了好久，都快急了，以为这丫头到底胆小，死活也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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