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奴 第120章 谷底

听说没，这次潘家小子可踢到铁板了，听说他想勾搭言家二少奶奶，被言家打了一顿，轰了出来，饭碗都丢了！

这句话如烙铁般印在睐娘心上，潘仁这样的人渣，她真的恶心死了。

回了潘家院子，潘母一个大嘴巴子打在睐娘脸上，怒叱道：“入了我潘家的门，便是我潘家的人，竟敢私放青萍出逃，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作主！”

睐娘大惊，脸上的痛都未觉察。她那晚发烧昏迷，日后醒来，未及告知潘母青萍“落水”之事，她忙道：“青萍是我遣她回家去取些银子来，夫君许久不给家用，再无每日饭食都难以为继了。可那日夜里，她已落水，只拾得一只绣鞋回来。”

潘母冷笑：“你就骗鬼去吧！青萍那死丫头淋了雨，昏倒在一间破庙里，我已经派人将她绑了卖到娼馆，你也不用念想她能搬救兵来救你了！”

睐娘如被人当头一棒打下来，眼前阵阵发黑，“青萍，青萍，我该怎么办？”睐娘痛哭出声，瘫倒在地，“你何必跟着我，， 早该离了我，你的忠心却害得你堕入深渊。”

“青萍是我的丫环，你们没权力卖了她。”睐娘瞪着通红的双眼，恨恨地对潘母抗议。

“哼，我要卖你都卖得！何况是你丫环。”潘母鼻子朝天，冷哼一声。

“我又没有犯错，你们没有资格将我卖了。”睐娘据理力争。

“你不敬婆母，遭夫君厌弃，卖了你，也不会有人管。”潘母嚣张地说。

“我自嫁进潘家，做饭、洗衣、织布、刺绣，从早到晚一刻不得闲，却依然遭婆母夫君厌弃。我自请下堂，我要和离！”睐娘站起身，高声道，这潘家，她一刻也不想待。就算在外讨饭，也比在此被折辱强。

“哼，想得美！我潘家岂是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地方！我儿乃一秀才公，多少女子想嫁入我们家，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竟敢与婆母顶嘴。我回去，我定叫他收拾你这贱妇。”婆母见一向温顺的媳妇竟敢提和离，想起儿子前妻林氏也是自请下堂，因这事她遭受乡人嘲笑，听到“自请下堂”便火冒三丈。睐娘见潘母不讲理，便转身回房。不料，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酒味，潘仁额头上肿得老高，身上带伤，正坐在桌边借酒浇愁。

“过来！”潘仁醉眼惺忪，想让睐娘过来服侍。睐娘知道他色心又起，此次受伤也是因窥视二少奶奶而起，愈发看不上他。

她轻“哼”一声，转头往院子里去。

潘仁大怒，不知是她眼中的轻蔑还是她轻慢的态度，让他想到言家二少奶奶对他也是这般。名门贵女，呸！言家二少奶奶，他没有办法得手，自己的媳妇还不能教训吗？

看着那张与南宫秋极相似的脸，更是怒火上涌。在南宫秋面前，他活得像条狗，被人呼来喝去，男人的尊严和读书人的傲骨，被踩在泥里。他虽得到南宫秋的身子和接济，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屈辱。他早就忘了，是他自己如何恬不知耻勾引南宫秋的，所做的种种下作无耻之事，他也早就忘了，第一次得到南宫秋时的欣喜若狂。

这些贵女们都一个嘴脸，就是看不起他，只因他家贫！

“贱妇！别走！”潘仁借着酒气，冲向睐娘，大声叱骂：“不要脸的娼妇！装什么清高！我能瞧上你，你还给脸不要脸了？！”

睐娘见他因想勾搭言家二少奶奶被人羞辱不甘，而迁怒于她，亦十分不愤，道：“我薄命之人，被骗婚已含冤无处诉，何故再迁怒于人？你有须有眉，却无耻无礼！我就算作鬼，你也作不了人！”

她话未说完，潘仁已气得面红耳赤，找了鞭子，乱鞭如疾风骤雨般打在睐娘身上，劈头盖脸地抽个不停。睐娘衣衫破碎，流血不止，潘仁叫喊声如得了失心疯，只管将自己在言家受的气，尽数撒在自己新婚妻子身上。

潘母和巧儿站在廊下，抄手而立，看得来劲，偶尔还添油加醋几句：“将这不敬婆母的贱蹄子往死里揍，多揍几次就老实了。”

睐娘凄苦地躺在地上，呜咽不止。潘仁打累了才停手，继续回屋里喝酒。

潘家母女自顾自做饭吃饭，好似院子里躺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狗。

潘家人吃罢晚饭各自回房休息，潘母让巧儿去院中对睐娘说：“自己爬回柴房去，别冻死了，明日记得做早食，否则又是一顿打。”

睐娘全身疼得厉害，连头发缝里都是红肿的鞭痕，鲜血已结成痂。明月入院，似不忍直视这人间惨相，悄悄躲入云层。睐娘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每举手投足，身上都是撕扯皮肉的疼痛。

明月入户，青灯荧荧。冷冷的月光凄凉地照在一张煞白的小脸上，披散的如绸如瀑的浓发，盖住了血迹斑斑的肩背。一阵阵令人揪心的呜咽声在屋内徘徊。

躺在柴房地上满身血污的，若有人闯入，还以为是女鬼，哪里能认出她是那个月下小仙子般金贵的南宫大小姐。

“真是吵死了！”潘巧儿正迷迷糊糊要睡着，一阵阵的呜咽声传入耳中，她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潘母气哼哼地跑到院子里，叉腰骂道：“哭丧哪！半夜里吵死个人！一个没眼力见的贱人！一个反贼的女儿，还敢蹬鼻子上脸！明日发卖了出去，也没人敢说什么！若不是有我潘家庇护，贱人早随你爹娘流放宁古塔，哭都找不着地了！”

睐娘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爹娘怎会被流放？

她停止了呜咽，爬行至门口，颤抖着声音道：“你说什么？我爹爹和姆妈被流放？这不可能。”

潘母扬起她那扫帚似的眉毛，斜眼看伏在地上的浑身颤抖的女孩儿，轻蔑地道：“你们南宫家完了！现在只留你这个贱人在我们家玷污我潘家门楣。明日起，你便不是我潘家妇，而是我潘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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