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午后,阳光透过半卷的竹帘,在沈园疏影斋的书房内投下细碎的光斑。
书房清雅简朴,陈设全然不似闺阁女子的所在。
临窗的大书案上,摊着数十张画满齿轮与连杆的图纸,一旁还散落着几个精巧的檀木机关模型,乍一看,倒像是某位机关大师的工坊。
溪雪穿过暑气蒸腾的院子,只觉得吸入肺腑的空气都带着灼意,连蝉鸣也显得有气无力。
她一脚踏入书房门槛,一股夹杂着檀木清香的凉意便扑面而来,周身的燥热顿时消散无踪。
她放下食盒,惊喜地嚷道:“姑娘,成了!您真是巧思通天!您做的这‘风荷晚香自摇扇’可真神了,那么热的风穿过它,竟都变得凉丝丝的!”
沈寒抿唇一笑,“不过是试着画了图纸,没想到做出来,成效倒比预想的还好。”
溪雪打开专门用来冰镇食物的提盒,端出一碗冷膏,“这是武安侯府陆姑娘刚派人送来的。说这是她新研制的茉莉荔枝冷膏,怕天热化了,第一时间就送来给您尝鲜。另一份已经给郡主送去了。”
嗅到丝丝缕缕的茉莉香气,沈寒笑意更深,“我这儿正琢磨着让人送一个自摇扇去侯府给她,她倒抢先一步,把吃食送来了。”
溪雪点点头,“姑娘,您和陆姑娘感情真好,奴婢觉得,你们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
沈寒眼底掠过浓浓的暖意,望向窗外疏影,抿唇浅笑不语。
可不就是一个人么。
见溪雪一头汗,沈寒伸手唤她近前,“看你热的,快过来试试凉风。”
溪雪兴致勃勃地凑近,盯着那自行转动的扇叶,眼中满是惊奇,“姑娘,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竟无需人力水力,自个儿便能转个不停?”
她伸出手指,想摸又不敢摸,只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等沈寒解惑。
沈寒指向扇子的机括,细细解释,“这里的机关,是借鉴了母亲车驾上的报信装置。”
“我选了象牙材质,命人将扇面镂空,雕成七片荷叶,风过时便柔和许多,既不至于冻着母亲,她素爱荷花,想来也能合她心意。”
溪雪晃着脑袋,一脸笃定,“姑娘手这么巧,做什么郡主都是欢喜的!要我说,咱们姑娘才貌双全,世上根本就没人能配得上!”
她特意将后半句说得重重的。
沈寒失笑,这丫头还惦记着上回鹿鱼来提的扒墙头的事,至今念念不忘要给围墙加高几尺,生怕她家姑娘被人拐了去。
她心头微微酸涩,虽然失去了流光,可沈园里溪雪她们几个,对她忠心耿耿,十分贴心。
也许,这真是母亲冥冥之中,一直在默默庇护着自己。
沈寒引着溪雪的视线,指向自摇扇顶端,“说它无需人力水力,是因此处内藏一组铜锤与齿轮。每日初更悬起铜锤,此后一日,锤体缓落,其力经齿轮传导,便可驱动扇叶终日缓转。”
“转速缓慢,能让凉风徐徐,既能驱散暑热又不会有寒凉之弊。”
“我总担心母亲夏日贪凉伤身,”沈寒想起郡主总是背着她偷偷贪食凉饮,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她素来体弱,若夏日积了凉气,冬日便难熬了。”
溪雪频频点头,她凑近了,自摇扇后有宛如冰雾般的水气,随着舒缓的风力吹至她的面颊上,淡淡的濡湿感凉爽宜人。
“哇,好神奇!”她轻轻晃动脸颊,让冰雾均匀覆盖,“姑娘,这风竟自带水汽,还是香的呢!”
沈寒笑着拉她靠近,指向基座,“这下方内置一铜盘,每日放置冰块。扇叶转动时,会带动一个小小连杆,将冰镇过的清水击为细密水雾。”
“我又另置了一个纱囊,盛放自调的‘晚香玉荷露’,水雾穿囊而过,便自然染上了这以晚香玉馥郁为主、荷叶清香为辅的凉意。”
“真好看!”溪雪左看右看,“这荷叶般的扇片悠悠一转,恍如见满池夏荷迎风摇曳。姑娘的心思,真是巧夺天工!”
沈寒微微红脸,溪雪与许正一样,对她从不吝啬夸赞。
她知晓郡主怕热贪凉,又担心她体弱受寒,便萌生了制作此扇的念头。
她第一次做,光是图纸就画了上百张,图纸绘成后,她还特意请教了精通机关的许正,记得上回他在郡主马车里说起里步鼓头头是道。
许正对此设计赞不绝口,夸她天资聪颖,还特意拿去工部。回来后转告说:“连工部专精此道的刘主事都连连称奇,说此物虽小,却心思机巧,更难得的是这片纯孝之心。”
沈寒心头豁然,原来她并不是只能被养在后院,怯懦无知又一无是处,她亦有她独一无二的长处。
“溪雪,你来得正好,来试试我新调试的茉莉香露。”沈寒指了指小巧的白玉盅,内里是清亮幽香的茉莉花汁。
溪雪一边小心将花汁注入带活塞的小银盒里,一边感叹,“姑娘为这‘自摇扇’真是耗尽心神了!”
沈寒轻笑,“我将茉莉花用古法榨取、又以细纱滤净...再将它盛在纱囊里,悬于出水口,水雾穿囊而过,拂面便会觉得清甜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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