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宁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些许茫然与惶恐,小心翼翼地道:“娘娘的意思是……让妾身在陛下面前,多说些德妃娘娘的……不是?”
她似乎有些犹豫,声音越说越小。
“可……陛下,陛下近日心情似乎不错,妾身……妾身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怕言语不当,反而惹陛下不快,辜负了娘娘的期望。”
她这番表现,看在王皇后眼里,便成了胆小、怯懦、不够机灵。
但正因如此,反而让皇后更加放心——证实了宫外传进来的消息,林氏是个乖巧的,娇娇弱弱的女子。
一个胆小听话的棋子,总比一个心思深沉、自作主张的棋子要好掌控得多。
比如大理正林父,有些自己的心思,自作主张的把儿子外放了。
好在,他女儿是谢氏教养长大的,谢氏虽然是世家大族出身,到底落寞了,想来受到的世家女教育也大打折扣。
到了她女儿教养方面,自然也就更打折扣了。
毕竟,大理权贵官宦人家的女儿教养,更重才学、书法、乐艺与管家能力,而非女红。
不过,林美人不愧是寒门出身,小门小户的,怪不得从小更重视学习女红。
至于林美人的书法,王皇后自动忘了,只记得思宁女红出众了。
是的,思宁进宫后,时常做女红的日常,传到了王皇后耳朵里,就变成了这样。
王皇后立马意识到思绪跑远了,立马转回当前。
她心中对思宁的胆小怕事有些恨铁不成钢,但语气依旧温和。
“林美人,我并非让你直接指责德妃的不是。
你可以……嗯,比如陛下问起宫中之事时,你可以无意间提及德妃对下严苛,或是……抱怨一下尚服局,尚食局等德妃管理的四局办事不力,暗示是受了德妃的指使。
总之,要懂得委婉,要让陛下自己察觉出来。”
思宁睁着一双看似懵懂的眼睛,努力消化着皇后的话,然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娘娘教诲的是,妾身……妾身明白了。妾身会找机会……试试看。”
她嘴上说着明白了、试试看,但神情间的犹豫和不确定,让王皇后自动将其理解为她领会了精神但还需要提点和执行看看。
皇后满意地笑了笑,又教导了她几句如何委婉进言的技巧,便让她告退了。
走出钟粹宫,思宁坐上步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阳光照在她沉静的脸上,映不出丝毫波澜。
白芷在一旁低声担忧地问:“美人,皇后娘娘方才的话……”
皇后和思宁密谈的时候,并未让双方贴身宫女出去,所以白芷也是知道皇后说的话的。
思宁微微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目光望向远处层叠的宫阙,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风大了,我们回宫吧。”
她根本不会去做什么吹耳边风的蠢事。
皇帝唐治是何等腹黑的人,她这么做真以为陛下不知晓吗?
呵呵,她要做的,只是挑起王皇后和德妃的争斗,并在她们的夹缝里生存。
至于是否要扳倒她们,这得看陛下的意愿。
反正,她现下,是还没察觉到陛下有彻底扳倒两人的想法。
所以,对于皇后的暗示,她只需装作听不懂、做不到便可。
至于皇后会不会因此不满?
眼下她正得圣心,皇后还需要她来分德妃的宠,即便觉得她愚钝,短时间内也不会轻易动她。
何况,她手微微下移,挡在腹部前。
她的孩子已经到了,她现下最为重要的是保住这个孩子,让其平安降生。
有了孩子,她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
所以这暂时的安稳,正是她目前安胎所需要的。
等到下次,皇后不耐烦的时候,就是她有孕暴露的时候。
初夏的午后,蝉鸣开始聒噪,搅得人心也添了几分浮躁。
甘露殿内,冰鉴开始使用起来,并散发着丝丝凉气,却驱不散皇帝唐治眉宇间的一抹沉郁。
他刚批完一批来自江南道的奏疏,涉及漕运与盐政,皆是繁琐耗神,令他心烦不满之事。
以舅舅和褚遂原为首的关陇士族,越发不知足。
把持漕运,以优先保障自身供给,知晓大理是以关陇势力为根基创立的,唐治其实也并不反对这样的做派。
但借此卡住山东、江南物资入关的脖子,肆意打压别处,不给别的地方一点活路,这就让唐治很不满。
他是大理的皇帝,可以对支撑起大理的根基关陇势力倾斜一部分资源而睁一只眼闭一眼,只要不过分,是可以的,但决不能用全天下供养他们。
何况他们还把控盐政,将大部分利润纳入私囊,导致国用不足。
唐治握紧拳头,闭上双眸养神的他,心里某个念头越发的壮大。
正欲继续闭目养神,贴身内侍高福安轻手轻脚地近前,低声禀报。
“陛下,方才钟粹宫那边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召了林美人去钟粹宫说话,约莫有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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