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刀仙 第660章 五叶仙草

天穹低垂，残阳如血，将破碎的山河染成一片暗金与赤红交错的悲壮。

天地间裂痕纵横，似有无数命运的丝线被硬生生扯断，空间乱流弥漫，灵池水面浮着淡淡的雾，倒映着两位故人身影，恍若隔世。

“当年我在戏三川手中接过你留下的戒指，便知你早已在交代后事。你会算命，可那卦象，当真算准了自己会死在那里？”陈非尘缓缓放下荡世古剑，步至吴界身侧，声音低沉，带着岁月沉淀的唏嘘。

剑尖划过空间，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仿佛在铭刻过往。

四周风声呜咽，远方的枯草在裂缝间摇曳，显得很凄凉。

吴界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良久，轻叹一声，嘴角浮起一抹极淡的苦涩轻笑。

“许多年前，在大夏，我卜得静安郡主所在，便执意去杀她。可那一卦的真正寓意，其实是，莫去……自那以后，我便不再起卦。留给你的那些话，是我真心想说的遗言。若你不喜，我倒也可说些你爱听的。”

陈非尘一笑，手掌一翻，一坛封尘老酒抛向吴界，“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如何？”

“看到了仙神看不到的战争，得到了凡人得不到的传承，最后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总算不是太难过。”吴界接住酒坛，未即饮，目光先落向对方手中的荡世古剑，轻笑几声：“剑不错，很配你。”

“战力不如你，若再没一把配得上自己的剑，岂敢称明剑山之主？”陈非尘扬起下巴，笑意爽朗，震碎泥封，仰头痛饮一大口。

酒液洒落，滴进灵池的薄雾里，像是为这片死寂之地注入一丝温热。

吴界也震开泥封，仰头灌下烈酒，眼中微光闪动：“你好像变了，又好像从未变过。”

“哦？是吗？”陈非尘饮尽残酒，随手将酒坛掷下，“你也是啊！”

吴界笑的很开心，仰头喝完老酒，也将空坛掷出。

咚咚两声，酒坛坠入灵池，水花四溅，如碎玉飞琼。涟漪一圈圈荡开，仿佛搅动了三千年的时光。

“在失去一切之后，仍能站起，仍敢前行……”吴界望着池面涟漪，长叹一声，“这，应该便是成长了。”

三千多年的等待，昔年在禁地里摸爬滚打的两个少年，终在苍茫仙界的天塌地陷中重逢，于时空裂隙间对视。

远处天际，一道道裂缝缓缓弥合，余晖洒落，将二人身影拉得极长。

忽然间，两人同时笑了。笑声起初低沉，继而昂扬，最终震荡九天，响彻寰宇，仿佛要将这残破天地，也一并唤醒！

半边身子撞碎无数高山的海无涯，与几乎被轰入地心的古蓝尊，正盘踞虚空，运转仙力修复残损的肉身。

仙光如焰，血气翻涌，二人肉身复原之后缓缓升腾，重新立于半空，目光如刀，死死锁定吴界，眼神中交织着凝重与忌惮。

“你……很好！”海无涯踏步而来，护额早已被鲜血浸透，红得如焚尽的晚霞，却未再出手，声音低沉如铁，“如今，我要击败的对手，又多了一个。你，千万别死在归墟台里！”

陈非尘侧目，淡淡一瞥，眸中无嘲弄，唯有审视。

海无涯不愧是东荒最强仙君，败得坦荡，输得清醒。

他从不为失败寻借口，只知“不够强”便是弱者的原罪。挫败不是他的终点，而是砥砺前行的起点，自己必将再度崛起，永无止境。

“随时恭候。”吴界抱拳，语气平静，却如深渊藏雷。

“嗯，那你就好好恭候吧！”海无涯声音很冷，转身离去，破碎的蓝袍翻飞，背影决然。

他伤势沉重，必须在归墟台开启前恢复巅峰，否则归墟台中的成道之路，终将断绝。

古蓝尊吐出一口血沫，上前抱拳，慨然道：“道友战力通神，古某钦佩！他日若有闲暇，务请莅临古神部落，蓝尊必倒履相迎！”

吴界收起封魔神刀，回礼道：“不送。”

古蓝尊转身远去，身影渐隐于云海。他伤势比海无涯更重，急需闭关疗伤。

灵池之外，围观的参赛者十不存一，大半已被淘汰，各自散去，只余风声掠过废墟。

虞晚晴立于远峰，凝望着吴界那俊朗而威严的侧脸，睫毛轻颤，终是垂眸，转身离去，另寻机缘。

只有潇湘华彩还是没有离去，静立于远空云雾之间，青丝如绸缎般光亮，黛眉微蹙，那双灵动如星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化不开的忧伤。

吴界从来都不是个愿意温柔待人的人，陈非尘是他的例外。而潇湘华彩，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例外

“有人在看你。”陈非尘忽然开口，目光如电，穿透层层迷雾。

吴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她，依然如同初见那般，美的不可方物。

目光相接的刹那，他沉默了。面对这个承载着颜小心全部记忆与命格的女子，他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恨吗？心中没有波澜。

爱吗？心中也无涟漪。

真我极道对自己和大夏世界那些荒唐的算计，如今看来，无聊，无趣，也无所谓了。

或许，二人之间最好的结局，便是此生不再相扰。即便重逢，也如陌路，无言，无念，也无执，这对如今的彼此来说，就已是莫大的慈悲。

吴界眼眸低垂，转过身子，望向灵池深处那株幽光闪烁的五叶仙草，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不惜暴露身份，跟他们打了这么久，为的便是此物，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话音未落，吴界身形一沉，如陨星坠落，直扑灵池深处。

陈非尘轻笑，朝潇湘华彩的方向挥了挥手，随即纵身而下，追随而去。

云雾翻涌，风起，吹乱了潇湘华彩的长发。她站在原地，心口泛起一阵苦涩。

她多希望吴界能回头看她一眼，不爱的话，恨也好，总是胜过这般彻底的平静。

可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看她，如同看一个素不相识的过客。

那些曾燃烧过的誓言，滚烫的拥抱，破碎的泪与未竟的梦，对他而言，终究都已经过去了。

直到这一刻，潇湘华彩才终于明白，夙世因缘的劫气虽已消散，可属于她的那场劫，从未结束。

它一直都在，藏在每一次凝望、每一次心跳、每一次无声的告别里，悄然生长，直至永恒。

吴界俯冲而下，临近灵池水面的刹那，竟感受到一股奇异的阻力。这力量玄妙莫测，以他如今的修为，竟也被阻隔于水面之外，难以轻易穿透。

也正因如此，先前那毁天灭地的战斗余波，才始终无法撼动这片灵池分毫。

“怎么了？”陈非尘轻落他身侧，眉峰微蹙，低声问道。

“看那株仙草。”吴界定睛凝视。只见那五叶仙草轻轻摇曳，每一片细叶都悄然释放出一缕五色微光，极尽隐秘，若非凝神细察，几乎难以察觉。

随着叶片摆动，整座灵池泛起层层涟漪。每道波纹之中，皆折射出细碎光华，交织成一种玄奥之力，竟将吴界探出的仙力悄然冲刷殆尽。

“这东西……不似寻常神材仙药，倒像是……”陈非尘神色微凝，眸光闪烁，“像一件孕育出灵智的通灵法宝。”

“你要，便拿去。”吴界淡然道。

“我有一柄剑，足以慰平生。”陈非尘横剑于前，屈指轻弹，剑鸣清越，如龙吟破雾，荡开池面氤氲水气，“这些外物，还是留给你吧。”

“好，那我便取它上来。”吴界应声而动，心念一转，无道之力汹涌奔腾，周身气息朦胧，形影恍惚。

这一次，他身形一沉，如坠幽渊，轻易没入灵池，直抵池底。抬手之间，仙力呼啸席卷，将五叶仙草连同根茎泥土一并裹住，轻轻一扯，便拔地而出。

哒！

仙草落入掌心的瞬间，竟似生出情绪，五片细叶微微交缠，轻轻颤动，仿佛畏怯瑟缩的生灵。

“这仙草……”吴界低语，心头微震。

他清晰感受到，眉心太初神树的悸动正愈发剧烈。他抬手抹过眉心，太初神树虚影浮现，一枝垂落，轻点仙草。

刹那间，七彩圣光洒落，如天降甘霖。仙草舒展叶片，光华流转，竟似重获生机，透出欢愉之意。

“究竟是何物？竟能引动太初神树降下圣光……宛如庇护幼子？”吴界神色复杂，吞服之意顿消，当即分出一缕圣光，将仙草连同灵性一并封入眉心识海。

古妖绝域深处，参天古树苍然矗立，蛮神立于其旁，啧啧称奇：“此草天生蕴有玄黄五气，若得成长，必成古妖绝域的一尊盖世大妖。”

“老朽布阵于战墟之时，便已察觉其存在。可它沉寂百万年，始终不曾萌发，如今却……”古树之声苍茫如远古回响，“诸多英杰，皆于此世降生，神皇与缔书生布局在这一世，确有先见之明。”

斗神负手而立，遥望星空，轻叹：“我东荒英杰竭尽全力，却始终未能逼出至尊仙法，莫非真无缘得见？”

“想看至尊仙法？这有何难？”参天古树枝桠轻摇，八片树叶瞬息由碧转枯，再化漆黑，滔天至暗邪力弥漫而出，穿越无量时空，坠入战墟。

“黑暗生灵？！”蛮神眸光如电，寒意森然。

“欲胜之，必先知之。”古树之声愈发低沉。

“自至尊墓异变以来，星空中的黑暗生灵日益猖獗。天之四灵与十二元辰，已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斩杀了无数黑暗，我们……也该有个心理准备了。”

如果吴界听到这句话，必然会明白一个可怕的事实，七绝至尊，补天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