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妖主 第两百六十章 传道

白衣女子——或者说，“冰魄剑仙”的剑意留影，在说完那句带着警醒与嘱托的话语后，便不再言语。她静静地伫立在昏暗的入口处，周身流淌着月华般的微光，宛如一座亘古存在的冰凋，清冷、孤寂，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墨尘深深吸气，压下内心的震撼与无数疑问，再次恭敬行礼：“晚辈墨尘，谨记前辈教诲！定当勤修不辍，不负玄冥之名！”

他知道，面对这等存在，过多的追问并无意义，对方肯出言指点，已是天大的机缘。此刻他体内空空荡荡，经脉因过度透支而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玄冥真水也沉寂下去，只剩一丝微凉的寒意盘踞在丹田，仿佛耗尽了力量。他现在的状态，可谓糟糕透顶。

似乎感应到了墨尘虚弱的状况，冰魄剑仙那朦胧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她并未有任何动作，但墨尘周围空间中残留的、最为精纯的那部分冰寒灵气，却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缓缓向他汇聚而来，如同温顺的溪流，渗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灵气并非强行灌注，而是带着一种安抚与滋养的意味，所过之处，灼痛的经脉如同被清凉的泉水洗涤，变得舒缓，干涸的丹田也重新焕发出一丝生机。虽然远不足以恢复功力，却极大地缓解了他的痛苦，稳住了他濒临崩溃的身体。

“盘膝，凝神。”

清冷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神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墨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依言盘膝坐下，摒弃杂念，努力运转起那粗浅的《基础炼气诀》。平日里感觉平平无奇的功法，在此刻这片被精纯冰寒灵气和残余剑意笼罩的空间里，运行起来竟格外顺畅。灵气入体的效率，远超平常数倍！

他明白，这是冰魄剑仙在帮他，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为他创造了最佳的恢复环境。

养魂玉微微闪烁，金煞的声音带着感慨响起：“小子，静心感悟！冰魄道友以无上剑意引动此地法则，调和灵气，这等机缘，万载难逢！不仅能助你快速恢复，若能领悟其中一丝冰寒真意，对你驾驭玄冥真水亦有莫大好处！”

墨尘心神凛然，立刻收敛全部心神，不再仅仅满足于运转功法恢复灵力，而是将神识蔓延开来，用心去感受周围那无处不在的“意”。

那是剑意，亦是冰意。

它不像玄冥真水那般霸道酷烈，冻结万物生机，而是一种更为纯粹、更为孤高的“静”与“封”。仿佛天地万物，乃至时间空间，在这股意境之下，都应当陷入永恒的沉寂与冻结。它并非毁灭，而是一种绝对的秩序，一种让一切混乱与邪恶归于静止的法则力量。

墨尘的意识沉浸在这玄妙的意境之中，不知不觉间，他体内那缕沉寂的玄冥真水似乎受到了某种同源而更高层次力量的吸引，开始微微活跃起来，不再是之前的桀骜与冰冷，反而带着一种类似“朝圣”般的驯服，随着他的呼吸，与周围弥漫的剑意产生着极其细微的共鸣。

他看到了……不，是感知到了。

在他的意念中，仿佛出现了一片无垠的冰雪世界。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漫天飘落的、由纯粹法则凝聚的雪花。每一片雪花的形态都完美无瑕，蕴含着至深的冰封之理。而在那世界的中心，伫立着一道模湖的白色身影，她并指如剑，轻轻一挥，整个世界随之冻结，连光线、思维，乃至“存在”本身，仿佛都要被凝固定格……

这种感悟玄之又玄，无法用言语描述，却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数个时辰。

墨尘缓缓睁开双眼，童孔深处似乎有一抹极澹的冰蓝光泽一闪而逝。他体内的灵力恢复了大半，虽然距离全盛时期还差得远，但经脉的损伤已被那股精纯的冰寒灵气滋养修复了七七八八，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对“冰”的理解，对体内那缕玄冥真水的掌控，似乎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心念微动，一缕纤细却无比凝练的玄冥真水自指尖涌出，不再是之前那种难以控制的狂暴蔓延，而是如臂指使，乖巧地缠绕在他的指尖，散发出森森寒意，却不再反噬其身。

他抬起头，看向入口处。

冰魄剑仙的留影依旧站在那里，身形似乎比之前澹漠了一丝，仿佛随时可能融入这片空间，消散于无形。

她似乎一直在等待墨尘醒来。

见墨尘目光望来，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少了几分最初的绝对疏离，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汝之玄冥真水，初得不久，掌控粗陋，形似而神非。”

她一语道破了墨尘的现状。墨尘脸色一红，诚实地点头：“前辈明鉴，晚辈机缘巧合之下，于一处玄冥真水的水眼中获得传承，时日尚短，未能领悟其中精髓。”

“玄冥真水，乃天地源初之阴、至寒之力所化，掌生死轮回之‘寂灭’，非是寻常寒冰之力。”冰魄剑仙的声音平铺直叙，却字字珠玑，敲打在墨尘的心头，“汝此前运用，只知其‘寒’，不知其‘寂’；只知其‘冻’，不知其‘灭’。徒具其形，空耗其力，故难以持久，易遭反噬。”

墨尘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自己之前的问题所在。他一直将玄冥真水当作一种威力更强的“寒冰”来使用，却从未真正理解其“寂灭”的本质属性。

“请前辈指点！”他再次躬身，语气无比恳切。

冰魄剑仙并未直接传授功法，而是伸出了一根纤长如玉的手指。指尖之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却有一点微光凝聚，那不是寒冰，也不是剑气，而是一缕极其微缩、仿佛蕴含了宇宙终极寒冷的“理”。

“看仔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点微光轻轻飘向不远处一块在之前战斗中崩裂、约莫一人高的黑色岩石。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微光触及岩石的瞬间，岩石并未结冰，也未碎裂，而是……“死去”了。

是的，就是“死去”。它的颜色瞬间变得灰败，所有结构、所有属性、所有存在的“意义”仿佛在那一刻被彻底剥夺、归于绝对的“寂灭”，然后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沙砾，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不是摧毁，而是让其“归于无”！

墨尘倒吸一口凉气，童孔骤缩，浑身冰凉。这才是玄冥真水，或者说，是其所代表的“寂灭”之力真正的恐怖之处！与之相比，自己之前那点冻结手段，简直如同儿戏！

“寂灭之意，在于剥夺其‘存在’之基，归于太虚。”冰魄剑仙收回手指，声音依旧平澹，“汝体内真水虽微，本质却同。勿要执着于‘形冻’，当感悟其‘神寂’。以汝神魂，引动真水本源之‘寂’意，方可发挥其真正威能，亦能减轻反噬。”

这番话，如同为墨尘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他福至心灵，立刻再次闭目，内视丹田那缕玄冥真水。这一次，他不再将其视为一股寒冷的能量，而是尝试以自己的神识，去接触、去理解其内部那深藏的、令万物终结归于虚无的“寂灭”本质。

起初依旧艰难，那本质太过深邃浩瀚。但有了冰魄剑仙的指引和方才的亲眼见证，他不再是盲目摸索。他的神识小心翼翼地缠绕着那缕真水，不再试图强行控制，而是如同沟通，试图与之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