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往日军规严明,井然有序的军营,如今闹哄哄如村口菜市场,一堆人围成一个小圈瞧热闹。
奚春耐不住好奇地凑近,军户和妇人一瞧见是她来了,不约而同分开,为其留出一个看热闹的位置。
碗口粗细的棍子落在人身上,哭得撕心裂肺,扯着嗓子喊娘,周围老媪被眼前凄惨的景象看红了眼,一人打完,两个军户架着在旁等候的军户上去领罚,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奚娘子看得可还开心。”徐娘子冷不丁询问。
奚春本想走的动作顿住,侧身疑惑地看向这个落下一缕碎发的女人,狐狸眼,长脸高颧骨,瘦的双颊凹陷,是极其不好惹的长相。
“奚娘子可别装了,整个军营谁不知他们是因你挨罚,啧啧啧,打得皮开肉绽,真是可怜啊。”
“徐娘子同情他们?”奚春认真询问。
“不是谁都如奚娘子冷清冷血,住在军营受到众军户的庇佑,还恩将仇报倒打一耙,如今连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枉为人。”
徐娘子声音一点不带小的,周围军户妇人听的皆一脸认同,再看向平平淡淡的奚春,心底忽蹿起一股火,恨不得划开她皮囊,看看里头的心是冷的还是热的。
“徐娘子,将士们有保家卫国,护佑百姓安康之责。他们随意调戏我一清白的良家子,三天两头骚扰我家,被都护罚了不对吗?娘子既然为他们抱不平,自个找都护说就是。”
“想来娘子大义,都护定能理解。”
奚春说完,不顾徐娘子气得火冒三丈,转身大步离去。
她步伐匆匆,刻意忽略四处投来的眼神,直到走进自家院子反锁上院门,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彻底隔绝在外,一颗焦躁不安的心才放下。
想起从前安稳的时日,鼻子忍不住一酸,眼泪哗地掉下来。
泪眼朦胧中递过来一块素帕,接过匆匆擦掉眼泪,薛女女拍着妹妹肩膀安慰:“我煮了菜粥,喝点吧。”
“昨日定没休息好,喝完后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奚春点点头,将自己买来的东西放好,趁着这空档,又给院中的小豆苗松松土,若不是军营不许养鸡,她非要捉两只来,省得为了几个鸡蛋,四处求爷爷告奶奶。
接过一碗糙米混合青菜和碎肉做成的粥,安抚了空荡荡的胃袋。
看着妹妹睡下,薛女女将做好的鸡蛋羹放在平安面前的小炕桌上。小姑娘才两岁,扎着双头红绳发髻,乖巧坐在炕上吃鸡蛋羹,眼睛红红的,定才哭过一场。
指向奚春,低声道:“五姐姐太累了,平安乖乖的,别吵五姐姐睡觉,晚上还给你煮鸡蛋吃。”
薛平安一听晚上还能吃鸡蛋,眼睛唰的一下亮,忙不迭地点头。
屋子里刚安静没一会,院外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动静,奚春也从睡梦中被惊醒,迷糊地探出头往窗户外瞟。
薛女女按住她想起身的动作,沉声道:“你睡,我去看看。”
推开院门就见两个穿着上乘的军户,二人一胖一瘦,腰侧悬挂长刀,看人时不怒自威。
薛女女先是心头一紧,接着小心翼翼询问:“两位大人,不知有何事。”
路通瞥向如小兔子般受惊的薛娘子,心头一颤,语色平常:“都护要见奚娘子。”
“见阿春?”薛女女惊呼。
“可是出什么事了?”
“不要多问,跟着我们去就是。”路停不耐烦道。
薛女女嗓子里的话瞬间噤声,奚春时刻关注院门口的动静,交谈声如何听不见。
笑道:“姐姐莫要担心,都护昨日才为我们惩治了那些蛮子军户,今日叫我前去定是有要紧事。”
“奚娘子,请吧。”
奚春步伐匆匆跟在两位使臣身后离去,从外帐到内帐,守卫愈发森严,巡逻的官兵一队借着一队,根本就不带重样的,她紧张的喘不过气。
奚春从未来过内帐,两年多以来连外帐都不敢过多探寻,平素就待在自家一亩三分地里,种菜整理屋子。
路停路通将人带到内帐最大最豪华的营帐前,随后停下脚步,示意她自己进去。
奚春深吸一口气,掀开沉甸甸的门帐走进去,入脚松软舒适,鼻腔隐约传来一股梨花香片味,似乎是为了掩盖空气中挥散不去的血腥气。
弯腰躬身行礼:“拜见都护。”
“起来吧,自己找个地方坐吧。”裴安语气随和,本意是想缓解小姑娘的紧张。
可奚春哪里敢坐,就呆呆站在原地,双眼死盯着自己打补丁的绣花鞋,幸好她昨日洗过澡,幸好出来时将面上的锅灰洗干净,不然定要羞愤死了。
裴安将公文合上,微眯的双眼看向焦躁不安的奚春,小姑娘一袭素色襦裙,发髻挽的很高,露出一截嫩白的藕颈,下巴都在发抖。
西域如此炎热,也不知她怎么还能如此白。
裴安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欺负你的那些人我都不会放过,刑罚扣除军饷乃至逐出军营都是应承担的后果,你不必感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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