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娘一脸期待,果儿却摇了摇头:“娘子的歉意我心领了,但这饼是珠儿娘给您准备的,您还是吃了吧,我方才在村正家已经吃饱了。”
果儿说着,学着小珠儿的模样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还饱着呢,娘子你抓紧将饼吃了,今日去到大理寺还有的忙,不知什么时辰能吃上暮食,您若是饿晕了,可就没力气向大理寺少卿诉冤了。”
果儿这番话连哄带劝,说的极为真诚,孙大娘一时红了眼眶,心中愈发自责,终没再坚持将饼塞给果儿,只哽咽着“哎”了一声,一边埋头咬着手中的饼,一边含着泪道:“娘子的恩情我记在心里,若真能寻回五娘,我们母女愿为娘子当牛做马……”
果儿连忙摆手:“娘子切莫如此说,若来日寻回五娘,你们母女俩经历此番磨难,往后要将日子越过越好才是。我并不需娘子如何报答,但娘子需得明白,若要寻回五娘,您务必要向大理寺少卿如实以告,切不可隐瞒分毫。五娘已经失踪五日,若再耽误下去,恐祸福难料。”
果儿最后几句话说的十分严肃,孙大娘啃饼的动作顿住,眼神闪了闪,避开了果儿的目光,但到底还是怔怔地点了点头。
果儿点到即止,没再继续说什么,有些事还得她自己想通,逼的太紧反而让她更生戒备。
因着早上表演幻术那一阵耽误,待果儿带着几人排队进了长安城,已是晌午。
虽龙首驿在长安城近郊,但不同于龙首驿的艳阳高照,长安城内今日却是阴云密布。
大理寺位于义宁坊,与延平门同在长安城西面,进城后径直向北走,穿过西市再行一个坊便可到达。
十三郎听果儿如此说,抓耳挠腮地想去西市转转,但大人们心中都忧虑着失踪的两个少女,恨不能即刻到达大理寺,他的要求自然遭到了村正无情的拒绝。
十三郎央求的看向果儿,果儿也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十三郎于是耷拉下脑袋,认命地背着阿翁一路向北疾行。
即便众人片刻不停,在走出西市时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兜头浇了个措手不及,待到达大理寺,纷纷成了落汤鸡。村正年纪大了,秋雨寒凉,他一从十三郎身上下来,便禁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石破天见是果儿来了,忙上前帮忙撑伞,待见果儿身后跟着男女老少足足四个陌生面孔,惊讶道:“娘子,这是……你家亲戚来长安寻你了?”
果儿被石破天问的哭笑不得:“我是师父收养的孤儿,哪里来的亲戚?”
村正等人并不知晓果儿的身世,乍听此言,面上均露出心疼遗憾之色。孙大娘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只垂下头低低地叹了口气。
果儿将众人领到内堂,对石破天道:“可有干衣裳?不计较男女新旧,帮我翻找几件出来,我们急着向你家少卿报案,来不及回群贤坊换衣裳了。”
“报案?”石破天闻言惊讶地上下打量果儿,见她全须全影,这才看向果儿身后几人:“是他们要报案?”
果儿指向孙大娘与赵大石:“这两位乡亲丢了女儿,你家少卿今日不在官廨?”
石破天摇头:“少卿今日休沐,昨夜去了醴泉坊探望祖母,尚未上衙,我先给娘子寻几件衣裳,再让人给少卿传信,娘子稍待。”
果儿颔首,又听村正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忙喊住走向门口的石破天:“劳烦再帮我准备几碗姜汤。”
石破天笑着应了:“娘子吩咐就是,说什么劳烦。”
村正等人见这大理寺衙役对果儿态度如此亲切恭敬,心中又定几分,都觉得此番跟着果儿来大理寺是来对了。
孙大娘与赵大石虽不善言辞,但都连连向果儿道谢,果儿只能一叠声道:“如今尚未寻到两位娘子,二位待寻到人再道谢不迟。”
一旁的村正却神思有几分恍惚,不知想着什么,果儿担心他受了风寒,上前询问:“村正可是身体不适?我识得一位大夫,要不要叫她来给您瞧瞧。”
村正回过神,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虽然老了,身体倒尚算硬朗,毕竟是庄稼汉出身,淋一场雨而已,不至于就病倒了。”
恰此时,石破天已经拿着一摞干燥衣裳回来:“娘子勿怪,都是些兄弟们的换洗衣裳,但大理寺有专门的浆洗娘子,衣裳洗的是极干净的。”
石破天说着,将手中的衣裳逐一分派给众人,又道:“后厨娘子一会儿便将姜汤送来,娘们你们先换衣裳吧。”
石破天说完便立在那儿,果儿笑着摇头:“我们这里有男有女,如何换衣裳,你带我们俩去你家少卿的值房。”
果儿说着,拉上孙大娘,又对村正几人道:“村正你们就在此将就着换一下衣裳吧。”
村正忙点头:“我们庄稼汉,没有那许多讲究,哪里都能换。”
赵大石甚至想将手中的皂吏服还给石破天,仿佛这衣服烫手一般:“我其实不换也行,火气旺,身上的衣裳一会儿也烘干了,这官差的衣服,我哪里好穿……”
果儿正要劝说,村正率先开口:“娘子一番好意,你便换了吧,万一遭了病气,你家三娘谁来寻?”
此话一出,赵大石的话哽在了喉咙里,默默将衣裳收回,低低对果儿道了声谢。
果儿便没再多言,带着孙大娘去换了衣裳。
待得薛和沾得到消息,从长公主府赶来,便见果儿并一众村民都穿着皂吏的旧衣裳,坐在堂内喝着姜汤等着他。
果儿身形颀长,以往也穿过皂吏的衣服,今日穿依旧合身,薛和沾却怎么看怎么觉着不顺眼,冷冷瞪了石破天一眼,直教石破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薛和沾见他那蠢样,到底没忍住,咬着牙低声训斥:“你怎的将自己的衣裳给果儿穿?值房里有我的干净衣裳,你怎么不拿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