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典当 第93章 腐朽净化与烙印低语

无尽的黑暗如墨汁般浓稠，仿佛能将人紧紧包裹，令人感到窒息和压抑。那黑暗不仅是视觉上的，更是一种沉重的氛围，让人的心灵也被其侵蚀。

地下通道的入口宛如一头饥饿的巨兽，张开了它那狰狞的巨口，毫不留情地吞噬掉了最后一丝来自外界的光明和声响。那光明在黑暗面前显得如此脆弱，瞬间便被吞噬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死寂。

而在这黑暗的深处，殷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激发了“晨曦信标”，带来了一丝短暂的温暖和轰鸣。然而，这一丝希望的曙光却被厚重的混凝土和绝望无情地隔绝在外，无法穿透这黑暗的屏障。

此时，耳边只剩下己方四人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仿佛是在与这黑暗进行一场艰难的抗争。他们的脚步踩在潮湿积水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这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却又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和不安。

血液在太阳穴处急速涌动，发出咚咚的撞击声，似乎是在提醒着人们，生命的脉搏仍在跳动，但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这微弱的声音也显得如此无力。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浓重的铁锈味、某种有机物腐烂的甜腻腥臭、以及一股类似消毒水却又更加刺鼻化学试剂的残留气息。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让肺部产生灼烧感的污浊氛围。

“战术照明，最低功率，交替开启！”架着林风的那名守夜人——被称为“老猫”的汉子——压低声音下令，他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带着沉闷的回响。另一名守夜人立刻拧亮了绑在步枪侧面的微型灯头，一道昏黄的光柱刺破黑暗，勉强照亮前方不足十米的范围。

光线所及之处，景象令人心悸。通道四壁并非普通的混凝土，而是覆盖着一层惨白色的、类似某种菌毯或硬化分泌物的物质，表面布满扭曲的血管状纹路，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脚下是及踝深的积水，颜色浑浊发黑，水面漂浮着絮状的污物和偶尔闪过的、指甲盖大小的惨白虫卵。头顶不时有粘稠的液体滴落，砸在水面或他们的防护服上，发出“嘀嗒”的声响，留下腐蚀性的浅痕。

这里就是“废弃净化区”的入口？与其说是净化，不如说更像某个巨大生物腐烂的肠道。

“跟紧！注意脚下和头顶！”老猫低声提醒，搀扶着林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林风能感觉到他手臂传来的微微颤抖，并非恐惧，而是体力大量消耗与紧绷神经共同作用的结果。另外两名守夜人，一个在前方探路，代号“山鹰”，另一个断后，代号“铁砧”，都沉默着，只有偶尔调整呼吸时才能听到他们喉间的压抑声响。殷老的牺牲，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风强迫自己从那股灵魂层面的虚弱与眉心残留的灼痛中集中精神。他尝试调动感知，却发现此地的能量环境异常混乱且具有强烈的侵蚀性。镇魂钟的秩序框架在这里如同陷入泥沼，引魂灯的净化本源更是死寂不动，仿佛被某种力量压制。唯有源初契账的真意，在最初的萎靡后，似乎对此地无所不在的“衰败”与“腐朽”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兴趣”？仿佛在评估着这些负面状态的“价值”。

而更让他不安的是，眉心那个被强行“否定”却未完全消失的古老契约烙印，此刻正传来一阵阵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刺痒感。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轻轻扎刺，又像是有个微弱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的边缘低语，诉说着关于“束缚”、“归属”与“力量”的诱惑性话语。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令人烦躁的低语，将注意力集中在当前的环境上。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不断向下倾斜，并伴有岔路。山鹰凭借着过去对地图的模糊记忆和对痕迹的观察，谨慎地选择着方向。墙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标识牌，上面的字迹大多被腐蚀或覆盖，只能勉强辨认出“隔离区”、“净化中”、“危险”等字样。一些房间的门户洞开，里面是更加浓郁的黑暗，隐约可见倾倒的仪器设备和散落的、已经无法辨认原本形态的杂物。

“这里…以前是做什么的？”林风忍不住低声问道，声音在通道里引起轻微的回响。

“旧时代的一个生物科技研究所下属的紧急处理中心，”老猫的声音沙哑，带着警惕解释道，“大灾变初期，这里曾被临时改造成净化前哨，处理一些…受到深度污染的人和物。后来，污染超出了控制，甚至连净化系统本身都发生了未知的异变，这里就被彻底废弃封存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据说，后期守夜人在这里建立前哨站，也是为了监控和研究此地的异变，但显然…失败了。”

正说着，前方探路的山鹰突然打了个急促的“停止”手势，所有人都瞬间屏住了呼吸，紧贴墙壁。

昏黄的光线下，只见前方通道转角处，匍匐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影子。那似乎是一个…人形？但体型膨胀了数倍，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不断脱落的白色菌斑。它的手臂异化成类似章鱼触手般的肉质鞭状物，软塌塌地垂在地上，缓缓蠕动。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一个巨大的、不断开合的腔口，里面是层层叠叠、沾满粘液的惨白利齿。

它似乎处于一种半休眠状态，对光线没有反应，但那腔口开合间，发出一种低沉的、如同老旧风机般的“嗬嗬”声，带着强烈的吞噬**。

“是‘清道夫’…”老猫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道，“这里的‘原生’污染生物，感官迟钝，但生命力极强，一旦被惊动非常麻烦。绕过去。”

他们小心翼翼地、几乎是挪动着脚步，从那个巨大怪物身旁数米远的地方绕行。浓烈的腐臭几乎让人晕厥。林风能清晰地看到那怪物灰败皮肤下偶尔鼓起的、如同活物般游走的肿块，以及触手上吸盘状结构分泌出的、具有强烈腐蚀性的粘液。

就在他们即将成功绕过之时，林风眉心的烙印，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刺痛！

“！”

那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强烈的共鸣与吸引！

与此同时，那只原本处于半休眠状态的“清道夫”，腔口开合的动作骤然停止，那没有五官的“面部”，竟然缓缓地、精准地转向了林风的方向！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不安地蠕动，触手扬起，指向林风，发出了更加急促和兴奋的“嗬嗬”声！

“该死！它发现我们了！”山鹰低骂一声。

“不对…它的目标…是林风！”老猫瞬间反应过来，看向林风眉心的方向，那里，那个浅金色的烙印正在散发出微弱的、只有近距离才能察觉的波动！

是那个烙印！它就像一个信标，在这个充满污染与腐朽能量、或许与那古老契约有着某种未知联系的环境里，吸引了这些扭曲存在的注意！

“快走！”铁砧低吼一声，端起枪口，但没有立刻射击，生怕枪声引来更多麻烦。

然而，已经晚了。那只“清道夫”发出了刺耳的、如同金属刮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敏捷，猛地向他们扑来，数条肉质触手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腥风，直卷林风！

“开火！”

避无可避！老猫和山鹰几乎同时扣动扳机！淡金色的能量光束瞬间撕裂黑暗，精准地打在清道夫挥来的触手上！

噗！噗！噗！

触手被能量光束击中处，爆开一团团恶心的、混合着粘液和腐烂组织的浆液，发出了焦糊的气味。然而，这些攻击仅仅迟滞了触手片刻，它们仿佛没有痛觉，受损处迅速被更多的粘液和蠕动的肉芽覆盖，继续悍不畏死地抓来！

铁砧则猛地从腰间取下一枚拳头大小的金属罐，拔掉保险，用力掷向清道夫的主体！

“嗡——！”

金属罐落地后并未爆炸，而是瞬间释放出强烈的、高频震荡的淡金色能量波！这是守夜人针对高生命力污染生物特制的“震荡净化雷”！

能量波扫过，清道夫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体表的白色菌斑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下面更加丑陋的、不断渗出血色粘液的烂肉，它的动作也明显变得迟缓、僵硬。

“有效！快走！”铁砧吼道。

四人趁机加速前冲，试图摆脱这只难缠的怪物。林风被老猫半拖半拽着，眉心烙印的刺痛感却越来越强烈，仿佛有根无形的线，将他与那只清道夫连接在一起。他脑海中那古老契约的低语也变得更加清晰，充满了蛊惑：

“接纳…归于源契…可得解脱…可得力量…”

“闭嘴！”林风在内心咆哮，试图用源初契账的真意去压制。然而，此地混乱的能量环境，加上他灵魂本来的虚弱，使得这种压制效果大打折扣。

他们沿着通道狂奔，身后的清道夫在短暂的僵直后，发出了更加狂怒的嘶鸣，拖着残破的身躯，以一种执拗得可怕的姿态，再次追来！而且，它那充满痛苦与愤怒的嘶鸣声，在曲折的通道中回荡，仿佛唤醒了沉睡于此的其他东西！

两侧那些原本寂静的、门户大开的房间黑暗中，开始亮起一双双浑浊、充满恶意眼睛！窸窸窣窣的爬行声、拖沓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糟了！它把其他鬼东西都引过来了！”山鹰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前路被几只形态各异、但同样充满攻击**的扭曲生物堵住！它们有些像被拉长的人形阴影，有些则是多足爬行的节肢类变异体，共同点是都散发着浓烈的腐朽与死寂气息。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他们陷入了绝境！

“只能强行突围了！跟紧我！”老猫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将林风往山鹰方向一推，自己则端起步枪，枪口凝聚起更加炽烈的淡金色光芒，显然准备动用某种消耗极大的技巧，进行自杀式冲锋，为队友打开缺口！

“等等！”林风猛地抓住了老猫的手臂。他脸色苍白，汗珠从额头滚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眉心那浅金色的烙印，因为周围大量扭曲生物的聚集以及他自身情绪的剧烈波动，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散发出更加明显的、带着不祥意味的波动。

他感受到了。不仅仅是那只清道夫，周围所有这些受到深度污染的扭曲生物，它们的意识深处，似乎都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古老契约同源的“印记”或“联系”！它们并非单纯的疯狂，更像是一群失去了“主人”指引、在痛苦与腐朽中迷失的…“契约残奴”？

而源初契账的真意，在感受到这些微弱的同源联系后，传递来的不再是纯粹的排斥，反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资产”般的冷漠兴趣。仿佛在说：这些，也算是“契约”的一部分？混乱、低效、充满了“坏账”与“贬值”的风险。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风的脑海。

他无法直接对抗那古老契约的本体，但或许…可以利用源初契账的“规则”，对这些低级的、混乱的“契约残渣”，进行…“强制回收”或“重新定价”？

“让我…试试…”林风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仿佛不属于他自己的冰冷，“你们…守住我周围…给我一点时间…”

老猫、山鹰和铁砧都愣住了，看着林风那异常的状态，以及眉心那不祥的烙印光芒。

“你…”

“没时间解释了！信我一次！”林风低吼，不再理会他们的反应，直接闭上了双眼。他强行忽略掉耳边那越来越响的契约低语，将全部意识沉入灵魂深处，主动去沟通那本代表着“价值”与“交换”的源初契账！

意识沉入的瞬间，仿佛坠入了一个由无数流动的数字、条款、天平虚影和昏黄书页构成的奇异空间。代表源初契账的真意核心，如同一轮微缩的、不断计算着的昏黄太阳。而此刻，这轮太阳的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密的、来自外界那些扭曲生物的、充满了痛苦、混乱与腐朽气息的暗红色丝线——那是它们灵魂中残留的、被扭曲的契约印记！

“裁定……”林风的意识在契账空间中发出指令，这道指令仿佛带着一种掌柜的权威与冷漠，让人无法忽视。

“此等混乱残契，价值趋于虚无，维系成本过高，列为‘不良资产’……”林风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随着他的意志，源初契账的真意核心突然光芒大盛，犹如一颗被点燃的太阳，释放出无尽的能量。

在这耀眼的光芒中，无数昏黄色的、细小的契约符文如同一群受到指令的工蜂，纷纷从核心中涌出。它们如同灵动的小精灵，迅速而有序地沿着那些暗红色的丝线，反向侵蚀、蔓延而去。

这些符文所过之处，暗红色的丝线似乎都在颤抖，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吞噬它们。

外界，一片静谧。

老猫三人紧张地将林风护在中间，组成一个背靠背的三角阵型，手中的武器不断喷吐火舌，将试图靠近的扭曲生物一次次击退。弹药在快速消耗，能量光芒也逐渐黯淡。那只巨大的清道夫已经追至近前，挥舞着残破的触手，疯狂地拍打着他们构筑的脆弱防线。

就在防线即将崩溃的刹那——

闭目凝立的林风，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瞳孔，此刻竟然变成了纯粹的、如同古老羊皮卷般的昏黄色！其中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绝对的理性与对“价值”的冰冷计算。他眉心那浅金色的烙印，光芒被这股昏黄彻底压制、覆盖。

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仿佛托举着某种无形之物。然后，用那种不带丝毫感情的、如同宣判般的语调，清晰地吐出了四个字：

“契约，清偿。”

嗡——！

一股无形的、却带着绝对“规则”力量的波动，以林风为中心，如同水波纹般瞬间扩散开来，扫过整个通道，扫过每一个扭曲生物！

奇迹，或者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所有被这昏黄色波纹扫过的扭曲生物，无论是那只庞大的清道夫，还是周围那些影影绰绰的怪物，它们的动作全部僵住！紧接着，它们发出了并非痛苦，而是仿佛某种沉重枷锁被解除般的、混合着解脱与茫然的嘶鸣！

它们身上那浓烈的腐朽与死寂气息，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开始急速消退！它们扭曲的身体，如同失去了支撑的沙堡，开始加速崩溃、瓦解，化为最基础的、失去了所有活性的灰败物质，融入脚下的积水和周围的菌毯之中！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前赴后继的怪物浪潮，连同那只难缠的清道夫，全部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通道内，只剩下林风四人粗重的喘息，以及…一种死寂过后的、令人心悸的真空感。

老猫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又看向缓缓放下手臂、瞳孔恢复常态、但脸色苍白如纸、几乎虚脱倒下的林风，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惧。

林风靠在冰冷的、覆盖着菌毯的墙壁上，大口喘息着，灵魂深处传来被掏空般的虚弱。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与残存的力量。源初契账的真意也重新蛰伏下去，似乎对这次“不良资产清理”的“收益”并不满意。

然而，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

“咔嚓…咔嚓…”

通道深处，那原本应该是通往“废弃净化区”核心区域的方向，传来了一阵缓慢而沉重的、仿佛金属与地面摩擦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一股远比之前所有扭曲生物加起来更加庞大、更加深沉、带着某种…冰冷“秩序”感的腐朽威压，如同潮水般涌来！

一个模糊的、穿着残破不堪的、类似旧时代研究员白大褂的高大身影，在通道尽头的黑暗中缓缓浮现。它的手中，似乎拖拽着某种巨大的、闪烁着不祥红光的金属器械。

林风眉心的烙印，再次传来了剧烈的、混合着警惕与某种…奇异共鸣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