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典当 第49章 基座低语与锈魂回响

扭曲。

极致的扭曲。

林风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由飞速旋转的齿轮和沸腾的数据流构成的滚筒，每一寸血肉、每一缕思维都在被疯狂地拉扯、挤压、重塑。视觉、听觉、触觉……所有感官都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化作一片令人崩溃的混沌。

怀中的小女孩发出惊恐的尖叫，但那声音也被拉长、扭曲，变成了怪异的嗡鸣。

这感觉远比之前被“归途”序列抛射时更加猛烈和……不稳定。仿佛这条所谓的“齿轮小径”本身就是一个临时的、粗糙的、随时可能崩溃的产物。

就在林风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融入这片混沌时——

砰！

所有的扭曲和噪音戛然而止。

他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带着某种奇异震颤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一甜，险些再次吐血。怀中的小女孩也脱手滚落在一旁，发出痛苦的呻吟。

冰冷、浓稠、带着强烈金属腥锈和臭氧味道的空气涌入肺部，刺得他气管生疼。

他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忘记了呼吸。

这里……就是门扉的基座区域？

与他想象中任何可能的景象都截然不同。

没有灯火通明的设施，没有繁忙的交通，甚至没有之前码头那种粗犷的生存痕迹。

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宏伟与死寂。

他正身处一片巨大到超越想象的平台之上。脚下的“地面”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非金非石的暗沉材质，冰冷异常，表面布满了巨大而古老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几何纹路，这些纹路一直向前后左右延伸，直至隐没在远处浓郁的、仿佛液态的黑暗之中。

而抬头望去——

那扇之前在码头远方眺望时就已经觉得巨大无比的门扉，此刻如同支撑起了整个宇宙的壁垒，彻底占满了他的整个视野，向上、向左、向右皆望不到尽头！

它不再是一个模糊的轮廓，而是具象化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终极造物。

门扉的表面并非光滑，而是由无数种不同材质、不同风格、甚至不同科技树方向的巨大板块、齿轮、符文、晶体结构、生物甲壳……难以理解的组件强行拼接、熔铸而成！每一块组件都庞大如山岳，上面布满了亿万年的战斗伤痕、蚀刻痕迹以及无法解读的古老印记。

它们彼此挤压、嵌合，构成了这扇隔绝万古的恐怖门户，散发出一种镇压一切、冰冷无情的规则气息。

一种低沉到几乎超越听觉极限、却能让五脏六腑都随之共振的嗡鸣声，从门扉的深处持续不断地传来，仿佛是这巨物沉睡中的呼吸，又像是某种永恒运行的、冰冷机制的背景音。

这里的光线极其昏暗，主要来源于门扉表面某些区域自行散发的、微弱而冰冷的幽蓝或惨绿荧光，以及漂浮在空气中的、如同幽灵般的能量尘埃。这些微弱的光源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更添几分诡秘和压抑。

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呼吸一口都异常艰难。庞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是一种精神上的、规则层面的绝对威压。在这里，个体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

“……哥哥……”小女孩虚弱的声音传来，她挣扎着爬到林风身边，小脸煞白，大眼睛里充满了面对天灾般的本能恐惧，紧紧抓住林风的胳膊，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林风将她搂进怀里，自己的心脏也在疯狂跳动。在这绝对的宏伟与死寂面前，任何生命都会感到最原始的敬畏与渺小。

这就是“门”。这就是爷爷当年试图强行穿越的地方？他成功了？却又被禁锢在彼端？

格利泽指的路……在哪里？所谓的“薄弱点”又在哪里？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与恐惧，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感知格利泽所说的“同源能量”的引导。

他闭上眼，默默运转体内那与源质锈蚀深度融合的力量，同时感受着怀中账簿那微弱的、却坚定不移的幽光。

起初，只有门扉那庞大无比的、冰冷的规则压力。

但渐渐地，当他将感知调整到某种特定的频率时……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共鸣感，从前方门扉基座某个方向传来！

那感觉……与他体内的锈蚀能量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悲伤？仿佛是无数的灵魂碎片与锈蚀之力结合后，残留于此地的……哭泣与低语！

是了！格利泽说过，无数年来，试图挑战门扉、试图穿越的存在，大多湮灭，但总会留下一些“回响”！这些回响与源质锈蚀结合，形成了门扉基座区域独特的“环境”！

而他的力量，正好能感知并吸引这些回响！

“这边……”林风沙哑着开口，搀扶起小女孩，循着那微弱却清晰的共鸣感，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那个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不仅仅是环境的压力，越靠近门扉基座，那种规则的排斥力就越强，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拒绝他们的靠近。空气中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细微的能量电弧，时不时地抽打在他们身上，带来一阵阵麻痹和刺痛。

周围的景象也更加诡异。他们看到了嵌在“地面”里的、半融化的飞船舰首；看到了被某种巨力扭曲成抽象雕塑般的巨大引擎；甚至看到了一些被晶化、如同琥珀般封存着的、形态各异的尸骸……这些都是挑战门扉失败的牺牲者，化为了基座的一部分，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残酷。

那悲伤的、锈蚀的低语越来越清晰，仿佛无数亡魂在他耳边嘶鸣。

走了不知多久，他们来到了一个相对“凹陷”的区域。这里的门扉基座表面，有一块巨大的、颜色明显与其他区域不同的、布满着暗红色锈蚀斑痕和巨大裂纹的金属板块。

那强烈的共鸣感，正是从这块板块的裂缝深处传来！

而走到近前，林风更是浑身一震！

他看到，在那巨大的裂缝边缘，竟然有人为刻下的、几个虽然被岁月和锈蚀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的、熟悉的方块字！

那是爷爷的笔迹！绝对没错！

上面刻着：

“此路……不通……” “……悔……” “……勿……循……我……迹……”

字迹潦草而深刻，边缘沾染着早已干涸发黑的、疑似血迹的斑点，透出一股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爷爷当年真的来过这里！他试图从这里突破？他失败了？留下了警告？

那格利泽……是不知道？还是……故意引导他来此？

林风心中警铃大作！

但就在这时，他怀中的账簿，突然变得滚烫！并且自行飞了出来，悬浮在那刻字的裂缝前，幽光大盛！

账簿的书页疯狂翻动，最终停留在某一页。那一页上，一个之前从未显现过的、由暗金色线条勾勒出的、结构复杂的锁状图案正微微发光，与裂缝深处传来的共鸣感产生强烈的呼应！

与此同时，裂缝深处那悲伤的锈蚀低语，骤然变得高亢、尖锐起来！仿佛被账簿的力量所激活！

嗡——！！！

一道混合着暗红锈色和幽蓝数据流的、极不稳定的能量光柱，猛地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将林风、小女孩以及账簿一起笼罩在内！

“啊——！”林风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这道光柱强行抽离，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如同病毒般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不再是方舟的记忆，而是……来自不同时代、不同种族、无数试图挑战门扉的失败者的……最终时刻的恐惧、痛苦与绝望！

他看到…… 一个全身覆盖机械铠甲的巨人，咆哮着冲向门扉，却在触碰的瞬间如同沙雕般瓦解…… 一个驾驭着生物飞船的异形存在，连同坐骑一起被门扉规则扭曲成了无法名状的肉块…… 一个散发着强大灵能的光影，试图穿透缝隙，却被无形的壁垒反弹回来，灵能之火瞬间熄灭……

无数失败者的最终瞬间，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飞速闪回！那庞大的负面情绪和死亡恐惧，几乎要撑爆他的意识！

而在这无数的碎片中，一个画面格外清晰——那是爷爷林正阳！他浑身是血，一只手臂已经呈现出不祥的锈蚀化，正用最后的力量，将这本账簿狠狠推向裂缝之外，脸上充满了焦急、悔恨与……一丝微弱的期望！

“……走！！！别再回来！！！”爷爷的呐喊声跨越了时空，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深处**！

“爷爷！！！”林风下意识地嘶吼出声，泪水混合着脸上的锈迹滑落。

这突如其来的灵魂冲击和庞大的信息流，远比格利泽的心象之壁更加狂暴和直接！林风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无数的死亡回响同化、吞噬！

他体内刚刚稳定的锈蚀能量也再次暴走，皮肤下的暗红纹路疯狂闪烁，仿佛要破体而出！

就在他即将彻底迷失在这片由无数失败者怨念构成的“锈魂回响”之中时——

“哥哥！光！好多坏光！”

小女孩惊恐的哭喊声和一股纯净的混沌之力猛地注入他的意识！

是小女孩！她似乎不受这些负面回响的直接影响，反而感受到了林风的痛苦，本能地再次激发了混沌之光的力量！

纯净的、蕴含着创生与毁灭本源的混沌能量，如同在污浊的泥潭中投入了一颗净水丸，虽然微弱，却瞬间在他混乱的意识中开辟出了一小片清明之地！

林风猛地抓住这瞬间的清醒，拼命集中意志，对抗着那无数的死亡回响！

也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在账簿幽光的照耀下，在那喷涌的混合能量光柱中，那些无数失败者破碎的灵魂碎片和锈蚀能量，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受到账簿上那个锁状图案的吸引，正不断地向其中汇聚！

那个锁状图案，仿佛一个……接收器？或者说……一个……钥匙孔？

一个疯狂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划过林风几乎沸腾的脑海——

这些失败的“锈魂回响”……这股庞大的、负面的、与门扉规则对抗后残留的能量……难道……可以被账簿吸收、转化？！作为……驱动某种“权限”的……燃料？！

就像之前方舟核心吸收残魂完成契约一样？！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如果他主动引导账簿去吸收这些“锈魂回响”……会发生什么？会彻底被这些负面能量吞噬？还是……真的能获得一丝……冲击门扉的“权限”？！

这是一个比格利泽给出的选择更加疯狂、更加危险的赌局！

赌注是他的灵魂，以及无数失败者的怨念！

就在他心神剧震，难以抉择之际——

咻！咻！咻！

数道幽蓝色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而冷酷地从他们身后的黑暗中射来，狠狠地击打在裂缝周围的门扉基座上，溅起大片灼热的碎屑和能量火花！

清道夫！他们竟然也追踪到了这里！

三个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为首的正是那个风衣男。他们的风衣上多了几处破损和焦痕，显然突破格利泽的阻拦也付出了代价，但眼神却更加冰冷和决绝。

“目标能量反应极度不稳定！优先控制‘混沌之源’！必要时……清除干扰项（林风）！”风衣男冰冷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他们举起武器，再次瞄准！

前有疯狂危险的“锈魂回响”和未卜的抉择，后有冷酷无情的清道夫追杀！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林风看了一眼怀中因为再次激发混沌之光而虚弱不堪、小脸惨白的小女孩，又看了一眼那悬浮着的、疯狂吸收着锈魂回响的账簿，最后目光落在爷爷那充满悔恨的刻字上。

“……勿……循……我……迹……”

爷爷的警告在耳边回响。

但……他还有退路吗？

退后，死于清道夫枪下。

前进，或许死于门扉规则或怨念反噬。

但……也或许……有一线生机？一线……追寻爷爷踪迹、弄清一切真相的机会？

眼中的疯狂和决绝再次压倒了恐惧。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推开账簿，而是狠狠地、主动地按在了那散发着幽光、正在吸收锈魂回响的书页之上！

“来吧！！！”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主动放开了自己的心神防御，引导着那磅礴而狂暴的、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锈魂回响，如同洪水决堤般，通过账簿，疯狂地涌入自己的身体！

他要……以身作契，纳魂为薪！

赌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