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长生叹 第一百九十九回 试宝知底细

莫沉刚想继续追问细节，那浑身散发着酸臭气的男子却忽然闭了口，一只脏污不堪的手直挺挺地伸到莫沉面前，哑着嗓子道：“灵石！两块！”

莫沉见状，撇了撇嘴，作势转身便要离开，“罢了，不是什么要紧事，不找了。”

他才往回迈出三步，那男子顿时急了，慌忙追上前来，抢步拦在莫沉前面，脸上挤出几分讨好的讪笑：“别，别走！好说，好说！不用先给灵石，不用了！等我带您找到人，您再给成不？”

莫沉故意沉吟片刻，才勉为其难地点头：“也好。你前头带路，若真能找到，灵石自然不会少你。”

那形容落魄的修士这才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带着莫沉深入这条破败肮脏的老街。最终，他在一处门扉半塌、招牌腐朽的店铺门前停住了脚步，眼神往里头瞟了瞟。莫沉立刻会意，神念如水银泻地般无声探入，瞬间便在三楼一群人影中，锁定了一道熟悉而微弱的气息。

“哼，我只付得起一块灵石了，爱要不要。”莫沉语气冷淡，说话间头也不回，反手向后抛出一颗灵光黯淡、表面布满裂痕的下品灵石。

那蓬头修士慌忙接住灵石，刚想抱怨这价钱太低，抬头却发现莫沉的身影早已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

只见莫沉脚下神行术的微光一闪，身法快得只留下道道残影，三步并作两步便已冲上摇摇欲坠的三楼。他袖袍一挥，一股柔劲荡开，将围堵在楼梯口的一群目光浑浊、企图阻拦的老赖推开，目光迅疾扫过角落，看到了那个挺尸一般躺在一张草席上气息奄奄的朱老汉。

“是…是你！太好了……你终于来了！”那老汉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骤然亮起一丝神采，竟挣扎着用双手撑地，试图爬起来，干裂的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鸭嗓般嘶哑激动的声音。

“老先生认得我？”莫沉快步上前，伸手虚扶，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认得！怎会不认得！”朱老汉激动得浑身颤抖，“那时老朽虽卧床不起，眼不能视物，但神识尚存一丝清明！你曾立于我榻前，那气息…老朽记得！”

“既然老先生认得晚辈，那便再好不过。”莫沉蹲下身，压低声音道，“晚辈此来，是想打听您孙女的去向。当初约定之事已有眉目，几味能破除她身上印记的药材已然备齐，需尽快交予她。”

闻听此言，朱老汉情绪更是激动，老泪瞬间纵横而下，捶打着地面，沧然出涕曰：“没了…没了啊！就在四天前！李肃灵那个天杀的啊！他纠集了几个地痞恶徒，埋伏在我家门外，强行把我那苦命的孙女掳走了啊！还把老朽我扔到这破地方自生自灭…少侠！少侠您神通广大，求求您，救救我家孙女吧……”说罢，竟要挣扎着向莫沉磕头。

莫沉连忙伸手稳稳扶住老汉：“老先生不必如此，我先安顿好您再说。”

“回？回哪去啊…”朱老汉绝望地摇头，涕泪交加，“那洞府的入门令牌早被他们抢了去，老朽如今…已是无家可归了啊！”

莫沉闻言，面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略一思忖，与朱老汉低声商议几句，便将其扶至楼内一处相对空旷、略微干燥的角落。手法娴熟地布下了几个简易却足够稳固的防护禁制，光华一闪而没。接着，又取出两瓶辟谷丹和几瓶疗伤活血、固本培元的丹药，塞到老汉手中。

“这几瓶辟谷丹，省着点用，足够支撑七八月之久。这禁制虽不算高明，但抵挡周遭这些只有炼气两三层的闲散地痞，护您周全应当无虞。”

“老朽一把老骨头，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安危不值一提！少侠！”朱老汉紧紧抓住莫沉的手臂，声音哀切至极，“求您！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孙女！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老朽愿将朱家传承了近五百年的符道心得倾囊相赠，只求您…”话未说完，他急火攻心，猛地一阵剧烈咳嗽，竟呕出一大口暗红的淤血来。

“老先生切勿激动！”莫沉眉头紧锁，立刻并指如剑，迅速将一道精纯平和的灵力拍入老汉后心命门穴，助其稳住翻腾的气血，平复伤势，“我与令孙女早有约定在先，即便您不求我，晚辈也要按照约定救她出来！”

然而朱老汉许是觉得无以回报，他颤抖着手，哆哆嗦嗦地从贴身的破烂储物袋里珍而重之地取出三卷颜色发黄、边缘磨损的古老玉简，固执地塞到莫沉手中。

“少侠…恩公！老朽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唯有这三卷记载着我朱家历代符道精髓的残经，还请您…务必收下！希望在少侠修行途中，略有裨益。”

莫沉见老汉态度坚决，眼神中的恳切与绝望令人动容，心知再推脱反而徒增其不安，便郑重地将三卷沉甸甸的玉简收入怀中。“老先生厚赐，晚辈愧领了。您安心在此调养，我这就去寻朱姑娘的下落！”

问清了朱胜霞被掳的大致方向和那李肃灵的来历后，莫沉不再耽搁，对着老汉一拱手，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清风，瞬息间消失在破败的楼梯口。

依据朱家老汉所提供的线索，那李肃灵将朱胜霞掳走后，竟是带回了其家族府邸，并扬言要择取吉日强行举办婚礼。为探明李府的具体所在，莫沉不得不借助天州城的传送阵，辗转来到了玉化门的山门之外。

望着眼前气势恢宏、云雾缭绕的仙家山门，莫沉定了定神，上前对值守的弟子拱手一礼，谎称自己是李肃灵道友的故交好友，途径此地，特来拜访。

守山弟子闻言，取出一张传音符低语几句后将其放出。不过片刻，那弟子便收到回讯，转而告知莫沉：“这位道友来得不巧，李师兄日前已告假还家，据说是在玉化门西南方向三千里外的李府筹备婚礼事宜。道友若欲寻他，可往彼处一试。”

莫沉听罢，面上立刻装出恰到好处的惋惜与恍然，对着守山弟子郑重道谢一番后，便匆匆转身离去。

他心中默记下几个关键：玉化门、西南方向、三千里、李府。反复确认无误后，莫沉深吸一口气，背后光华一闪，那对名为双飞翼的法器骤然展开。

洁白的羽翼点缀着古朴的木灰色纹路，莫沉心念微动，双翼轻轻一振，身形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朝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路途之上，但见山峦叠嶂，林海莽莽，人烟稀少，倒是练习飞行法器的绝佳场所。趁着四野空旷，莫沉索性全力施为，仔细体会这双飞翼的诸般妙用。

这一试之下，果然惊喜非凡。此翼速度惊人，全力催动之下，竟堪比筑基修士御剑飞行的九成之速！更难得的是其灵活性远超寻常飞行法器，心念所至，羽翼随之而动，可在极短距离内做出惊人的辗转腾挪、急速折返、骤然变速等高难动作，如臂使指，流畅无比。

飞掠间，莫沉忽然心生一丝诧异。他清晰记得陈双玉曾言，同身类的法器法宝，非经年累月专心揣摩体会而不得熟练驾驭。然而自己入手不过片刻，竟能操控得如此得心应手，仿佛这对羽翼天生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这莫非真是某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天赋？还是说......但莫沉没得到枫烬确认之前，也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思忖片刻，仍不得要领，莫沉便暂且将这点疑惑压下，将全副心神都集中于接下来的李府之行。莫沉一边保持着高速飞行，一边在心中细细盘点自身所拥有的一切手段。唯有知己知彼，准备万全，方能临危不惧。

出云岫宗门大比所奖励的那批物资中，有四柄品质中规中矩的制式飞剑，一面防御不俗的上品灵器护盾，外加一件功能特殊的极品法器辟法笼，以及一把攻击凌厉的鎏金镰。

而来自初阳上人遗赠之物中，灵器已尽数报废，完好法器尚存五件，但由于自己只是炼气修为，因此只能发挥攻击、防御类法器的四五成的威力。

一柄锐利长剑、一把诡异匕首、两面厚重盾牌，还有一颗用途不明、触手温润的暗沉圆珠。至于那寥寥几张二阶符箓，威力固然恐怖，但自从雾中城外亲身经历过其难以控制的狂暴能量后，莫沉自身也不敢轻易动用，只能作为压箱底的最后手段。而储物袋深处，还有几件灵光内蕴、散发着令人心悸威压的器物，想必是需金丹期修为才能勉强驱动的法宝了。

想到此处，莫沉不禁心生一丝悔意。后悔将烛影留在了洞府之中。那家伙虽然人话说得磕磕绊绊，灵智却极高，其真实战力，恐怕足以与收服了龙鳞的白为霜相提并论了。

这三千里路程，莫沉足足飞行了两日之久。在这二十四个时辰里，他并非一味枯燥赶路，而是不断体会双飞翼的诸般神妙，同时亦抽空测试了初阳真人遗留的那几件法器。尤其是那枚暗沉圆珠，注入灵力后竟能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灰白光芒，被此光照耀之人会感到周身灼辣刺痛，行动亦会变得迟滞僵硬，竟兼具攻击与干扰之效。

而双飞翼果然不负“同身法器”之名，随着莫沉心念与之越发契合，驱使它所消耗的法力正不断减少。他暗自估算，若再有三个月至半年的勤加练习，届时驱动此翼所耗法力，恐怕仅需驱使一件上品攻击灵器的十分之一。

越是接近李府地界，空中往来遇到的修士身影也渐渐多了起来。

忽见侧前方一座山头上转出一道人影，于是莫沉有意无意地放缓了速度，而那人也正朝着莫沉这边缓缓靠近。

莫沉目光微凝，心念电转间，背后那对华丽的羽翼瞬间收敛消失，被他收入体内。他周身灵光一敛，改用了最普通不过的御风术，速度骤降，装作一副寻常赶路修士的模样，不动声色地任由那道身影逐渐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