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龙之下 第340章 千秋不朽业，尽在笑谈中

第340章 千秋不朽业，尽在笑谈中

巨龙历十五年，初夏之际。

因为森林的砍伐和领地的大力开发，在黄金帝国东部靠海的疆域在夏天时总是会在降雨时也感受到来自大海之上的海风和水汽。

这种潮湿、黏糊的天气其实并不被许多喜欢干燥温暖环境的巨龙喜欢，比如金龙和红龙。

不过就如巨龙那独具一格的适应能力，巨龙可以不喜欢任何恶劣的环境，但他们可以自如地生活在任何一种恶劣的环境下。

王下之都虽然几乎不会受到海风影响，但有时候突如其来的降雨还是会携带着海风的味道。

那是只有巨龙才能闻到的气息。

“该死的，那些蓝龙，喜欢拨弄法术降雨，也把大海的风暴一并带过来了，真是让龙难受，”

祖代金龙奥比拉什耷拉着自己长长的尾巴，在城市中的街道上穿过，一边嘟囔道。

金龙与红龙一样，都不喜欢黏糊湿润的天气，尤其是夹杂着海风的黏糊糊的感觉，让这条金龙觉得自己那在黄金帝国中第二漂亮的鳞都要长出霉来了。

帝国这几日的气氛颇为活跃，就连绵降雨的城市中到处都是议论声和相互争吵讨论的声音。

祖代金龙奥比拉什一边在城市中穿梭，一边竖起自己的大耳朵倾听着。

这来自于黄金帝国定下的意识形态策略，实行政治治理相对公开公明，让每一个帝国的子民都有着切身参与的感觉，以此促进多元种族的文明文化大融合。

而每日刊发的巨龙日报也是许多帝国子民讨论争吵的原因。

不过对于最近到来的诸王会盟一事，就连祖代金龙奥比拉什也能深切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升起的文明文化认同感，和一种切身的种族自豪感。

这是艾卡妮娅世界历史中从未出现过的盛事，黄金帝国的皇帝卡隆·高格莫拉要以一己一国之力，匡合诸王，不以兵车，而以强盛的声望软硬兼施。

又因为西方大陆的精灵王国与幽暗巢穴和黑暗精灵之间的战争和冲突，被黄金帝国的会盟暂时叫停，因此在许多人的眼中，这次的诸王会盟也被称为“弭兵之盟。”

尽管这次会盟的最终意义在于战争，但黄金帝国的子民更喜欢为自己的皇帝贴上一层美化的霞衣，虽然有许多子民的孩子也将踏入那个注定的战场，但他们以此为荣。

所谓‘弭兵之盟’在这些帝国子民的眼中，也可以从另一种层次上来解读，只要把帝国的敌人统统干掉，那也算是消弭了战争兵灾。

由此可见，这些弱小而平凡的种族要求并不多，他们享受群龙给予他们的，他们就会回报自己所有的。

金龙奥比拉什将那些子民们的大肆鼓吹的声音晃出脑后，开始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现在的奥比拉什才开始明了，有些话有些思想有些书籍，常常不是你能够听懂和读懂的。

而是你的人生经历和那些话、那些思想、那些被称为经典的书籍相碰撞相共鸣以后，你才能感悟出来，领会到其中的意思的。

所谓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次就足够深刻。

现在对于那些贵族的战争，奥比拉什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看待这些事情的表象。

从历史的发展上来看，艾卡妮娅世界中从来没有获得过长久的平静和安定，战争与鲜血是各个地域种族之间的主题曲。

那些依靠战争打破政权统治的事情并不新鲜，而黄金帝国的制度，在尝试打破阶级才是艾卡妮娅历史上的首驱者。

虽然黄金帝国以群龙为至高，是定义的最高阶级统治者。

但自帝国群龙以下，却是视一切生灵为平等，无有贵族平民之分。

而且黄金帝国这种打破阶级的制度尤为彻底，因为它是依靠绝对权力—暴力的方式来保障实现的。

而最近帝国逐步推出的黄金帝国土地改革法案，规定了每个子民的土地所有权既是属于个体，也是属于黄金帝国所有。

帝国政府不能以任何方式收回帝国子民土地所有权，而帝国的子民也不能私下交易任何一片土地。

这既是将生产资料收归帝国所有，也是将所有权明晰到个人的法案。

这部法案并不完整，还需要随着时代的改变而改良，但目的是为了规范帝国发展过程中逐渐壮大的土地兼并。

但就算是这一部还需要继续完善的法案，就胜过艾卡妮娅世界中任何一个贵族领地的规则，这也是那些贵族所不能容许的。

因此这一场战争在金龙奥比拉什的眼中，是迟早会发生的结果。

而这些打破阶级的目的在帝国高层的会议中，其实也是一场实验。

帝国的群龙作为固有的最高统治者，需要整个帝国的供养是既定不改的事实，不容任何动摇。

这并没有什么错误，即使在帝国的子民眼中看来，也是天经地义。

就算放在任何一个世界里，这也是正确的走向，因为除非不以人治，否则始终会有一个名为‘统治阶级’的框架横亘于众生之上。

但龙群的利益需要保证，那么就不能容许就其他的东西以龙群的名义趴在帝国子民的身上吸血。

所以这一场打破阶级的实验目的，就是尽量实现帝国绝大部分子民的均等化。

这并不意味着财富的平均化，那只是痴人说梦的理想，有人性的存在，永远难以实现。

而这个均等化又体现在三个方面，帝国的医疗保障教育、帝国的行业就业和基础教育。

在帝国开拓发展的过程中，每个帝国子民都能够找到自己生存的行业，这是艾卡妮娅世界中很难找到的优点。

即使再强盛的中部大陆两大霸主帝国，其国度之中仍旧有着大量的流浪者与乞讨者，而在黄金帝国境内，你只需要有一双手，就不会挨饿。

而且帝国的女性，也带着黄金帝国特色的作风，彪悍且坚韧，一向以能力为衡量，许多细致繁复的工作中，以女性最为昌盛。

在这种的社会氛围中，人人自食其力，依靠能力，确确实实的让每个种族子民的人格地位趋向于平等化。

在教育方面，黄金帝国建国之初，巨龙基础学府的幼童入学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

但到了现在的巨龙历十五年，这个数字已经来到了惊心动魄的百分之八十九。

这个数据远超艾卡妮娅世界任何一个王国文明势力。

至于医疗，全面铺开发展的医师培养制度，在建国初期只是覆盖了帝国的几座重要的主城。

但到了现在，尽管医师仍旧属于供不应求的阶段，但已经几乎覆盖了帝国所有的城市，正在朝城市行省的下一级逐渐蔓延。

以这三方面综合来说，黄金帝国打破阶级实行均等化的这场社会实验，算得上名副其实的成功。

不过黄金帝国打破了那些传统农业偏僻村庄传统的阶级结构，也导致基层的管理难度相对增加许多倍。

因为传统的村庄无论在哪个地域，都近似于村庄家族的社会。

即使在那些贵族的领地内，村庄中的统治也依靠着当地的名望家族，实行以犬牧羊的统治。

在教育知识被垄断的时代环境下村庄传统阶级文化的运转，都是由那些具有地头蛇性质的家族来操盘的。

许多村庄甚至只需要一名预备役骑士，就能带领整个家族统治当地的村民。

而这样的统治，也导致那些贵族的动员能力远远无法和黄金帝国相比。

帝国以底层的官员代替了这些家族的成员，也导致这样的传统阶级文化体系的崩塌断裂。

而那些贵族也正是以此点在暗中影响着帝国，意图动摇帝国的基础。

帝国许多政策的落实，需要基层村庄像家族那样的意识形态领导者。基层的官员无法引导，只是管理者，那些贵族想让二者之间没有信任，就无法担任起引导意识形态的职责。

帝国与乡土村庄之间的信任并不是困扰着帝国高层智库的难题，因为帝国的村庄村长一级的管理者虽然同样受到羁縻，但还是联结着村庄的原生住民。

而且得益于帝国的多元种族混居的常态，帝国的基层官员受到倚重，担任调节、裁决的角色更多，也因此占据的权重更大，无法轻易受到影响。

巨龙的信誉和行为，也让帝国的政府得到子民的拥护和信任。

而这只是祖代金龙奥比拉什在这一段时间的反思中，得到的一些许的思考总结。

奥比拉什以往的思想或许认为这些思考并没有什么用，但对现在的金龙来说，他足够明了祖代红龙卡隆·高格莫拉想要缔造的国度文明的一些走向。

也从中窥探到巨龙文明的未来辉光一角。

思想相异，不能相通，但在某种程度上却能共鸣。

祖代金龙奥比拉什向往着未来巨龙之国的辉光，也在朝前迈步，最终停在了帝国审判庭的大门前。

以往的祖代金龙并没有发现帝国的美感，因为他沉浸在另一种情绪中。

但现在的奥比拉什才发现帝国自身文明文化在那些建筑物上的体现。

那些北方霜原的种族，冰霜巨人之王拉格纳·海格身上体现出北方极寒种族的特性。

最冷的雪，最贫寒的地域，最热的血，荒芜却盛大的不屈感，苍凉而倔强。

而那些南方处于温暖地域的文明种族在奥比拉什的眼中则是软弱的妥协性和复杂多变的阴谋与乱流，就像那些大贵族的家族纹章，繁美交织。

高格莫拉龙群缔造的国度，处在极寒的北方与格外温暖的南方的中间，似乎也带有双方的特色，与巨龙的审美交杂一起。

于是黄金帝国的建筑都带着一种宏大、巍峨而冷硬的神性艺术感。

奥比拉什仰望着这座连巨龙也需要仰望的审判庭，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来。

“乐观主义是浅薄者，但经由悲观主义而产生的乐观主义者则是体验过人生忧患磨难后，重新肯定生活与未来的人，”

“一个人的生命有两次，当你真切意识到只有一次的时候，第二次便开始了！”

奥比拉什笑了笑，对着审判庭大门的守卫骑士露出了自己的洁白獠牙，耸拉的尾巴也直了起来，踏进了审判庭中。

作为黄金帝国已经开始被正式任命的龙领主，祖代金龙奥比拉什具有独自踏入帝国审判庭地下监狱囚牢的资格。

在一众狱卫的目视下，奥比拉什缓缓走到这个地下监狱的尽头。

这里是最为宽阔的囚室，足以关押下身躯庞大的巨龙和巨人。

而这两间囚室内，就关押着两条体型庞大的巨龙。

一条是高贵凛然的壮年金龙，一条是美丽依旧的成年银龙。

这是奥比拉什的父亲和母亲，也是那一夜中，在祖代红龙卡隆·高格莫拉手爪下幸存的幸运儿。

不过现在这两条巨龙看起来样子有些凄惨，在那一场战斗中虽然没有彻底被杀死，但巨龙真血的大量消耗让两条巨龙的本源受到了挫伤。

不仅自身的力量陷入了衰退期，远没有当初那么强大。

被禁魔镣铐锁住，也让这两条巨龙身躯上的伤势没有得到完全的愈合，还能看到巨龙身躯表面存在着祖代红龙的怒焰灼烧的痕迹，无法消除。

若不是这两条巨龙那深沉平缓的呼吸声，别人甚至会以为这两条巨龙已经死去了。

这还是巨龙天生的血脉才让这两条成年巨龙在本源受创后不仅能存活在世，而且没有沦为野兽一样的疯子。

每条巨龙成年之后，潜藏在巨龙真血中的传承—知识宝库就会彻底打开，任由巨龙的意志出没，自行挖掘血脉的潜能和宝藏。

巨龙的血脉宝库也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这些巨龙的意识暂时停留暂存之地。

这也是这些巨龙与天生强悍同样具有远胜凡尘生物传承的泰坦能够在自己所有血肉被融化，意识寄托的躯体被焚毁后还能保留全部完整意识的原因。

若是换做其他一些弱小的种族，比如那些作为短生种的人类，就算是跃居传奇之上，在遭受到如此严重的多次毁灭后，即使通过强大的治愈力和再生力复原肉身，自己全部完整的精神意识也会受到损伤和缺损。

轻者只是力量跌落，无法再拥有如其他传奇那么奥妙的力量，重者甚至会变成一个精神撕裂的疯子，或者沦为疯狂的野兽。

只有那些掌握了传奇的天命，自己塑造命运法则的传奇强者，才能够以自己的理念思想凝固成为独属于自己的命运法则，承载自己的一切精神，精神不灭，法则不毁，则肉身才能无损地多次重生。

这承载的精神意志化作命运的法则，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为锚定那些传奇强者自身巅峰状态那一刻的不灭锚点。

理论上来说，只要一位传奇天命拥有足够的能量和足够坚韧的意志，那你面对的将永远是巅峰状态的传奇。

祖代金龙奥比拉什的沉重脚步声停在囚室的面前，将两条休憩浅眠的巨龙惊醒。

不屈的瞳光在有些幽暗的地下囚室中亮起，就像是四盏点亮的金灯。

等到看清面前的来客时，被困的两条巨龙炽亮的瞳光才消敛下去，伴随着的是惊讶、惊喜、复杂交织的龙语声响起。

“奥比拉什？”

“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