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西晋娶女帝 第508章 信笺诉衷肠

幽州，顺天府，燕国公府

燕国公府的后院，温暖而宁静。司马凝霜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刚四个月的幼子（世子）在她臂弯中安睡。长子（司马凝雪所生）由乳母带着在暖阁里玩耍，不时传来稚嫩的笑声。小平安则像只活泼的小鹿，在铺着厚厚地毯的房间里跑来跑去，嘴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虽然还有些奶声奶气，但已经能清晰地表达“爹爹”、“娘亲”、“弟弟”、“骑马马”等词句了。

“娘亲！娘亲！你看！弟弟醒了！”小平安指着弟弟，兴奋地喊道。

司马凝霜温柔地笑着，轻轻拍着怀中幼子。这时，贴身侍女捧着一个密封的紫檀木信匣，轻步走了进来：“殿下，国公爷从洛阳来的急信。”

司马凝霜精神一振，连忙示意侍女将信匣放在榻边小几上。她小心地将睡着的幼子交给乳母，又示意乳母将小平安也带出去玩耍片刻。待室内安静下来，她才深吸一口气，拿起信匣，用特制的钥匙打开。

里面是厚厚一叠信纸，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司马凝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带着一丝甜蜜和期待，开始细细阅读。

信的开头，是浓浓的温情与牵挂：

“凝霜吾妻，见字如面。分别一年多，思念日深。顺天府天寒，你产后体虚，务必多加珍重，安心静养。小平安可好？为父甚念。这小丫头该有四岁了吧？定是更加活泼伶俐了，跑跳如风，说话也该如小黄莺般清脆流畅了？告诉她，爹爹很想她，待爹爹回去，带她去骑马射箭。褆儿（凝雪之子）近一岁，正是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之时，想必可爱至极。乾儿（世子）尚在襁褓，辛苦霜儿照料。灵儿所生之子，我已定名为景睿。至此，吾儿三人：景褆（凝雪生）、景乾（凝霜生，世子）、景睿（灵儿生）。霜儿为我诞育嫡长世子，乃我邵家第一功臣！功在千秋！霜儿务必好生休养，待我归家，再好好补偿于你。”

读到此处，司马凝霜心中暖流涌动，指尖轻轻抚过“嫡长世子”、“第一功臣”几个字，眼中泛起温柔的水光。她知道，这是丈夫对她身份和贡献的最高认可。

然而，信锋一转，笔触变得沉重而疲惫：

“凝霜，洛阳之事，想必你已风闻一二。然其中曲折，非外人所能尽知。今日提笔，心中百感交集，疲惫不堪，心痛如绞。”

接着，邵明珠用冷静却压抑着巨大情绪的文字，将永宁宫遇险、铜驼街风波、司马保自尽、北宫纯下狱、以及司马邺的疯狂举动和师徒情断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他没有过多渲染自己的愤怒和委屈，但字里行间透出的那种被至亲背叛的心寒、被当众羞辱的难堪、以及对局势失控的深深疲惫，如同冰冷的针，刺痛了司马凝霜的心。

“霜儿，为夫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邺儿走到如此地步。我待他如子侄，如幼弟。倾心教导，换来的却是刀兵相向，当街辱骂‘国贼’！那一刻，我心中之痛，甚于刀剑加身。若非冉闵、段文鸳、慕容垂三子拼死相护，若非我尚存一丝理智，今日洛阳，恐已血流成河，天下大乱。我邵明珠自问俯仰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大晋，无愧于司马氏列祖列宗，却落得如此境地，实感……心力交瘁，迷茫无措。”

司马凝霜的心紧紧揪起！她仿佛看到了丈夫在洛阳城中孤身面对刀光剑影的凶险，看到了他被自己一手扶持的皇帝当街辱骂时的难堪与心碎！她攥紧了信纸，指节发白，眼中充满了对丈夫的心疼和对司马邺的愤怒！这个侄子，竟如此不知好歹！

信的后半段，邵明珠强打精神，谈及政务与思念：

“眼下北疆亦不安宁。匈奴人今冬蠢蠢欲动，屡屡扣边。我已收到急报。所幸幽州有拓跋部、慕容部两部精锐铁骑为屏障，把守北大门，料想无虞。霜儿不必忧心。待慕容廆彻底平定河西，祖逖在关中、凉州完成军权收编，待为夫腾出手来，定亲率大军北上，彻底解决草原边患，还北疆一个太平！”

“霜儿，为夫……很想念你们。想念顺天府的家，想念小平安的笑声，想念褆儿蹒跚学步的样子，想念乾儿跟睿儿在襁褓中的安睡，更想念……霜儿你。你是我的主心骨，是我的定海神针。每每疲惫迷茫之时，想起你在顺天府为我守着这份基业，养育我们的孩儿，我便能重拾力量。霜儿，辛苦了。你是邵家的大功臣，是我邵明珠此生最大的福分。”

读到此处，司马凝霜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丈夫的疲惫、委屈、迷茫，以及对她的深深依赖和思念，让她心如刀绞。

最后，邵明珠提到了对司马邺的安排和对往事的追忆：

“关于邺儿……霜儿放心。我答应过你，保司马氏江山。只要他安分守己，不再生事，他依旧是大晋的皇帝。我会助他坐稳这个位置。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只是……师徒情分已尽，从今往后，唯余君臣名分。”

“近日，我常在宫中行走，每每路过那被焚毁的永乐宫废墟，便忍不住驻足。那里……曾是你的寝宫，是你君临天下之地。霜儿，我时常会想起当年，你还是大晋女帝，我不过是你的密云侯，羽林中郎将。那时，我们并肩斗司马越，虽官职不高，权势不重，甚至危机四伏，但心无旁骛，目标纯粹。虽苦，却很快乐。不似如今，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却高处不胜寒，如履薄冰，心力交瘁，时有迷茫。有时真想……抛下这千钧重担，扔下这烂摊子，带着你们和孩子们，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隐居避世，过那无忧无虑、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信的末尾，笔迹略显潦草，透露出写信人深深的疲惫和对平静生活的无限向往。

司马凝霜读罢，久久无言。

她将信纸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丈夫那颗疲惫而迷茫的心跳。心疼、担忧、愤怒、思念……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心疼丈夫的遭遇和疲惫。她理解那份被至亲背叛的心痛，更理解身处权力巅峰、肩负天下重任的孤独与压力。她愤怒于司马邺的愚蠢和忘恩负义！这个侄子，简直是在自掘坟墓！若非丈夫念及旧情（主要是她的情面）和天下大局，十个司马邺也死透了！

她更担忧丈夫的状态。信中流露出的迷茫和退意，让她心惊。她深知丈夫的性情，若非真的心力交瘁，绝不会说出“抛下一切隐居”这样的话。

沉思良久，司马凝霜唤来侍女，备好笔墨纸砚。她端坐案前，提笔蘸墨，字迹清丽而有力，带着前女帝的决断和妻子的柔情：

“明珠吾夫，见信如晤。顺天虽寒，然府中温暖如春，妾身与孩儿们皆安好，勿念。

平安活泼更胜从前，奔跑如风，言语伶俐，常念爹爹。褆儿已能扶墙行走，咿呀学语，甚是可爱。乾儿（世子）安睡时长，乳母精心，霜儿亦遵医嘱静养，身体渐复。景睿（灵儿子）亦康健。家中诸事，夫君尽可宽心。

洛阳之事，字字读来，如锥刺心！邺儿糊涂！愚蠢！忘恩负义至此，实令人心寒齿冷！夫君待他如子，呕心沥血，扶他于危难，授他以权柄，他却行此悖逆之举，当街辱骂恩师，置大晋江山于不顾！其行可诛！其心当诛！夫君念及旧情，顾全大局，留他一命，已是天高地厚之恩！霜儿代司马氏，谢夫君宽宏！

然夫君信中疲惫迷茫之意，霜儿读之，心痛如绞。妾深知夫君肩上担子之重，心中压力之大。扫群丑，定乾坤，还天下太平，此乃千秋伟业，非大毅力、大智慧者不能为。夫君一路披荆斩棘，呕心沥血，方有今日局面。如今些许宵小作乱，逆子悖行，不过疥癣之疾，岂能动摇夫君匡扶天下之志？

忆往昔，妾为帝，君为臣，斗司马越于洛阳，虽步步惊心，然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彼时艰难，犹能苦中作乐。今夫君手握重兵，坐拥良将，冉闵、段文鸳、慕容垂皆少年英杰，夫君当善用之，内有霜儿、灵儿、婧瑶等为君稳固后方，养育子嗣，外有祖逖、辽东王、代王等忠勇之士为君开疆拓土，平定四方。大势已成，岂能因一时之挫，而生退隐之心？夫君乃顶天立地之伟丈夫，当以天下苍生为念，岂可效小儿女态，言‘归隐’之语？此非吾夫胸襟！

邺儿之事，夫君处置得当。师徒情断，唯余君臣，甚好。他若安分，保其富贵尊荣，全夫君对霜儿之诺。他若再生事端，夫君不必再顾念情分，当以国法论处！司马氏江山，夫君守得住，便守。守不住……那也是司马氏气数已尽！夫君不必为此自责！霜儿心中，夫君与孩儿，重于司马氏江山百倍！

北疆匈奴部落，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拓跋、慕容两部，乃夫君一手扶持，忠心可靠，幽州稳如泰山。待夫君理顺洛阳，扫平河西、关中，腾出手来，再收拾草原不迟。霜儿在顺天，静待夫君凯旋。

至于永乐宫……夫君有心了。重修与否，夫君自决。霜儿如今只是邵司马氏，是夫君之妻，是景乾、景褆、景睿、嫣然之母。前尘往事，譬如云烟。唯愿与夫君携手，看孩儿们长大成人，看夫君开创之太平盛世，绵延万代。此心此愿，天地可鉴。

霜儿在顺天，一切安好，唯思念夫君甚深。望夫君保重身体，勿要过于操劳。遇事多与谢玄微、张韬等谋士商议，莫要事事亲为。饮食起居，务必当心。霜儿亲手所制参茸丸，随信附上，望夫君按时服用，固本培元。

待夫君平定四方，霜儿携孩儿们，在顺天府，备好夫君最爱的宫保鸡丁，静候……吾夫归家。

妻，凝霜，手书。”

信写罢，司马凝霜轻轻吹干墨迹，小心封好。她走到窗边，望着洛阳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坚定和思念。

“明珠……这天下，这担子，你既已挑起，便不能放下。为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曙光，为了我们的孩儿……你，必须走下去。凝霜永远在你身后。”

她低声自语，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