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西晋娶女帝 第506章 师徒情断铜驼街

司马邺瘫坐在冰冷的御座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殿内死寂无声，只有他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在回荡。

“完了……全完了……”司马邺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

他刚刚接到心腹小黄门（最低阶的宦官）连滚带爬送来的密报：南阳王司马保和北宫纯……跑了！而且…… 是在永宁宫刺杀失败后…… 趁乱逃脱的！ ”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垮了司马邺最后一丝侥幸！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第一条路： 邵明珠暴怒之下，直接冲进皇宫，一剑砍了他的脑袋！ 就像当年祖宗司马昭杀高贵乡公曹髦一样！（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冰凉！）

第二条路： 邵明珠碍于名声，不会立刻杀他。但会立刻废黜他的帝位！然后…… 一杯毒酒！ 或者一条白绫！ 在某个寒冷的夜晚，无声无息地结束他的生命！（这个念头更让他毛骨悚然！）

无论哪条路！都是死路一条！而且是身败名裂！ 遗臭万年的死！ ”

“老师……老师他……他一定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的……”司马邺蜷缩在宽大的御座里，如同受惊的幼兽，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想起了北苑行宫勤政殿上，邵明珠那冰冷刺骨、充满杀意的眼神！想起了邵明珠腰间那柄从未离身的环首刀！想起了邵明珠那如同天神下凡般无可匹敌的威势！

巨大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冰冷！黑暗！绝望！

然而！就在这恐惧达到顶点！几乎要将他逼疯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愤怒！猛地从他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

“不！不！不——！！！”司马邺猛地从御座上弹起！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脸上充满了扭曲的疯狂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

“凭什么？！凭什么？！！”他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咆哮！“朕是天子！朕是大晋的皇帝！朕是司马氏的嫡系血脉！他邵明珠算什么？！一个寒门出身的武夫！一个窃取权柄的国贼！他凭什么决定朕的生死？！凭什么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对待朕？！”

麟德殿上，母后荀曦与邵明珠那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那轻佻的飞眼！那充满占有欲的眼神！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那是对他！ 对司马氏皇权！ 天大的羞辱！ ”

“母后……母后你……你竟然……”司马邺心如刀绞！巨大的屈辱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的理智！“还有你！邵明珠！你欺凌朕的母后！架空朕的皇权！把朕当成一个傀儡！一个摆设！现在……现在还要杀了朕？！朕……朕跟你拼了！！！”

恐惧！屈辱！愤怒！不甘！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畏惧！

“左右都是死！朕……朕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司马邺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疯狂光芒！“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他邵明珠！是个什么样的乱臣贼子！朕要……朕要当众揭露他的真面目！朕要……与他同归于尽！！”

“来人！！”司马邺猛地转身！对着殿外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给朕更衣！穿龙袍！取朕的宝剑来！！”

殿外侍立的小黄门和小期门们（低阶宿卫）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听到皇帝的怒吼！更是魂飞魄散！但皇帝的威严和此刻那疯狂的气势让他们不敢违抗！只能战战兢兢地捧着龙袍和宝剑进来。

司马邺一把扯下身上的常服！粗暴地套上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玄红龙袍！戴上沉重的十二旒冕冠！他抓起那柄装饰华丽、象征天子威仪的宝剑！锵啷一声拔剑出鞘！冰冷的剑锋映照着他扭曲而疯狂的脸庞！

“你们！”司马邺剑指殿内那十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黄门和小期门！声音嘶哑而充满压迫感！“都是朕的心腹！今日！随朕出宫！诛杀国贼！若能成功！朕……重重有赏！封侯拜将！若失败……朕……与尔等……共赴黄泉！！”

那十几个小宦官和小侍卫！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但在皇帝那疯狂的眼神和“共赴黄泉”的威胁下！他们如同被赶鸭子上架！只能硬着头皮！颤抖着应道：“遵……遵旨！”

“备车！六驾马车！！”司马邺厉声下令！他要以最隆重的天子仪仗！出现在洛阳最繁华的铜驼街上！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是他！大晋天子司马邺！在讨伐国贼邵明珠！

很快！六匹雪白骏马拉着的天子銮驾准备就绪！司马邺手持宝剑！如同奔赴战场的将军！昂首挺胸！踏上马车！他身后的十几个小黄门和小期门！如同赴死的勇士（实则吓破了胆）！簇拥着銮驾！

“出发！目标——铜驼街！！”司马邺剑指宫门！声音带着一种悲壮的疯狂！

“陛下！宫门……宫门有禁军把守……”一个小黄门颤抖着提醒。

“闯过去！！”司马邺眼中寒光一闪！“谁敢阻拦天子銮驾？！格杀勿论！！”

六驾马车！在司马邺疯狂的驱使下！如同失控的野兽！不顾宫门禁军的阻拦！强行撞开了宫门！冲上了洛阳城最宽阔繁华的主干道——铜驼街！

暮色中的铜驼街！行人稀疏！当那象征着天子的六驾马车！以如此疯狂的速度冲上街道！当马车上的少年天子！身着龙袍！头戴冕旒！却状若疯魔！高举宝剑！发出那声石破天惊的怒吼时——“儿郎们！随朕诛杀国贼邵明珠——！！！”

整个铜驼街！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是巨大的哗然和难以置信的惊呼！

……

暮色沉沉，华灯初上。铜驼街两侧的商铺早已关门闭户，街道上弥漫着肃杀之气。邵明珠率领数百名羽林、虎贲精锐骑兵，正策马疾驰，朝着皇宫方向赶去。他心中怒火未消，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司马保死了，北宫纯下了诏狱，叛乱被平息。但这场风波的核心——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少年天子司马邺，该如何处置？邵明珠心中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要篡位，至少现在没有。他只想扫平天下，还大晋一个朗朗乾坤。司马邺的恐惧和猜忌，他理解，甚至有些自责，最近忙于军务政务，确实忽略了与这小子的沟通。荀曦的眼泪和关键时刻的心软，更让他对司马邺生不出杀心。他打算回去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让他明白利害，然后……或许该考虑放些权给他，让他安心做他的皇帝？看在凝霜、荀曦的面子上，也看在这几年的师徒情分上……

然而！他所有的盘算和心软！在铜驼街的尽头！被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彻底击得粉碎！

“诛杀国贼邵明珠——！！！”

一声尖锐、疯狂、带着无尽恨意的嘶吼！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铜驼街上空！

邵明珠猛地勒住战马！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前方！由六匹白马驱动，装饰华丽的马车正横冲直撞而来！车辕上！少年天子司马邺！身着玄红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却状若疯魔！他一手死死抓着车辕！一手高举着象征天子威仪的宝剑！剑锋直指邵明珠！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愤怒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面无人色、却强撑着举着仪仗、刀剑的小黄门和小期门！如同螳臂当车般簇拥着他们的皇帝！

“儿郎们！随朕诛杀国贼邵明珠！！”司马邺再次嘶吼！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扭曲变形！“邵明珠！名为太傅！实为国贼！他……他欺君罔上！把持朝政！架空天子！欺凌太后！祸乱宫闱！其罪罄竹难书！其心可诛！其行当灭！他……他早有篡逆之心！欲效仿司马昭（极度的愤怒之下也不顾祖宗的脸面了）！行那弑君篡位之举！今日！朕！以天子之名！号令天下！共诛此獠！还我大晋朗朗乾坤！！”

司马邺的怒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寂静的铜驼街上回荡！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传入邵明珠的耳中！传入他身后数百名将士的耳中！传入那些躲在门窗后、惊恐窥视的百姓耳中！

街上的百姓全都傻眼了！目瞪口呆！如同石化！皇帝……皇帝居然当街宣布太傅是国贼？！还要诛杀太傅？！这……这怎么可能？！太傅明明是扫平匈奴、光复洛阳、救万民于水火的功臣啊！是……是定海神针啊！

邵明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死死盯着马车上的司马邺！看着那双充满仇恨和疯狂的眼睛！看着那指向自己的冰冷剑锋！听着那一声声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指控和谩骂！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随即！一股滔天的怒火！夹杂着巨大的屈辱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剧痛！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爆发！

他从未想过篡位？！不！他内心深处或许有过一丝模糊的念头！但都被他强大的道德感和对凝霜、荀曦、对这份师生情谊的珍视死死压住了！他从未想过要伤害这个他一手扶上皇位、悉心教导的少年！

可现在这个少年！他视如子侄、弟弟的弟子！大晋的皇帝！竟然在洛阳最繁华的铜驼街上！当着无数将士和百姓的面！用最恶毒的语言！最无耻的指控！将他钉在了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上！要将他千刀万剐！

“欺君罔上？！把持朝政？！架空天子？！欺凌太后？！祸乱宫闱？！篡逆之心？！司马昭？！弑君篡位？！！”邵明珠心中疯狂地咆哮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他感觉自己的脸皮被当众撕下！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他邵明珠！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大晋江山！对得起司马邺！可换来的……竟是如此恶毒的污蔑和背叛？！

一股冰冷的杀意！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地，从邵明珠心底升起！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动了……废帝的念头！ ”

“司马小儿！你找死——！！！”

就在邵明珠心神剧震、杀意翻腾之际！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暴吼在他身侧炸响！

是冉闵！

这位年仅十四岁的武威侯！邵明珠的义子！性情刚烈如火！视邵明珠如父如天！他亲眼目睹义父被如此当众羞辱！污蔑！那一声声恶毒的指控！如同钢针般扎进他的耳朵！扎进他的心里！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所有的理智瞬间被怒火烧成灰烬！

“狗皇帝！你敢辱我义父？！纳命来——！！！”冉闵双目赤红！如同疯魔！他猛地一夹马腹！座下战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手中那柄沾满敌人鲜血的双刃矛！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毒龙出海！直刺向马车上的司马邺！目标直指咽喉！他要将这个忘恩负义、污蔑义父的狗皇帝！当场格杀！！

“冉闵！住手——！！！”邵明珠被冉闵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吓得魂飞魄散！他瞬间从愤怒中惊醒！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当街弑君？！

这……这要是成了！他邵明珠立刻就会成为第二个司马昭！成为千夫所指、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他所有的功绩！所有的名声！都将毁于一旦！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他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段文鸳！拦住他！快！给老子把他拖回来！！”邵明珠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变得尖锐破音！他朝着身边的段文鸳疯狂嘶吼！“冉闵！你个混账东西！你想让老子当司马昭吗？！你想让老子遗臭万年吗？！给老子滚回来——！！！”

段文鸳也被冉闵的举动惊呆了！听到邵明珠的怒吼！他瞬间反应过来！猛地一催战马！如同闪电般冲到冉闵身侧！在冉闵的长矛即将刺中司马邺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伸出铁钳般的手！死死抓住了冉闵持矛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狠狠勒住冉闵的马缰！

“冉闵！你疯了？！快住手！！”段文鸳怒吼着！拼尽全力阻止冉闵！

“放开我！段文鸳！我要杀了这个狗皇帝！他敢辱我义父！！”冉闵疯狂挣扎！双目赤红！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力量大得惊人！段文鸳几乎抓不住他！

司马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得魂飞魄散！他脸色惨白！尖叫一声！下意识地缩头！手中的宝剑“哐当”一声掉在车板上！他瘫软在车厢里！浑身抖如筛糠！死亡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愤怒！

但当他看到冉闵被段文鸳死死拦住！看到邵明珠那惊怒交加、气急败坏的样子！一种扭曲的快意和疯狂的念头再次涌上心头！他以为邵明珠不敢动他！不敢杀他！皇帝的身份成了他最后的护身符！

“哈哈哈！邵明珠！你不敢杀朕！你不敢！！”司马邺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挣扎着爬起来！指着邵明珠！再次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和谩骂！“你就是个懦夫！伪君子！乱臣贼子！你觊觎朕的江山！觊觎朕的母后！你不得好死！你……”

“够了——！！！”邵明珠再也无法忍受！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怒吼！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失望和冰冷的决绝！

他猛地转头！对着身后的虎贲中郎将王磊！声音如同寒冰！不带一丝感情：“王磊！带人上去！把陛下……抱下来！送回宫去！立刻！马上！别让他在大街上……丢人现眼！！”

“喏！！”王磊早已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冷汗直流！闻言如蒙大赦！立刻带着十几名如狼似虎的虎贲军士兵！冲上前去！不顾那些吓傻了的小黄门和小期门的微弱阻拦！粗暴地将瘫软在车厢里、依旧在喃喃咒骂的司马邺架了出来！

“放开朕！你们这些狗奴才！朕是天子！朕要诛杀国贼！诛杀国贼邵明珠！！”司马邺拼命挣扎！踢打！嘶吼！如同一个撒泼的顽童！再无半分天子威仪！

邵明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怒火早已熄灭，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一种深深的疲惫。他看着那个被士兵架着、状若疯魔的少年，眼神复杂难明。有痛心，有失望，有愤怒，但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漠然。

他缓缓策马，走到被士兵架住、仍在挣扎嘶吼的司马邺面前。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邵明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司马邺的脸，而是轻轻地放在了司马邺那剧烈起伏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让疯狂挣扎的司马邺猛地一僵！他抬起头，对上邵明珠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眸。

邵明珠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和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陛下……”

邵明珠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传入司马邺耳中，“你我二人……从今日起……只是君臣。 ”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锥，刺入司马邺的心脏：“师徒情谊……从此一刀两断！ ”

“陛下以后，好自为之。”邵明珠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却带着千斤重压，“不会再有老师护着你了。”

说完，邵明珠收回手，仿佛拂去一粒尘埃。他不再看司马邺一眼，仿佛眼前之人已与他毫无关系。

“带走。”邵明珠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却更加冰冷。

“是！”王磊等人不敢怠慢，立刻架着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呆若木鸡的司马邺，朝着皇宫方向快步走去。

邵明珠调转马头，目光扫过依旧愤怒难平的冉闵、一脸担忧的段文鸳、慕容垂，以及身后所有将士。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

“回宫！”邵明珠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策马前行。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和一种彻底割舍后的冰冷决绝！ ”

铜驼街上，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那辆孤零零的、象征着天子威仪却又无比讽刺的马车。一场惊心动魄的闹剧落幕了，但师徒情断的裂痕，却如同这铜驼街上的青石板，冰冷而深刻，再也无法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