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初立,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大致有三股势力盘根错节。
其一,是以淮安王成济为核心的勋贵集团。他们多是早年追随齐邕自草莽中崛起的武将,自恃功高,行事不免带上几分骄横之气。
其二,是归附的南夏旧臣体系,代表着世家门绵延数代的底蕴。他们手中虽无军功,却牢牢握着天下文脉与清议风向,对勋贵们的粗放做派向来不屑一顾,其核心正是黎痕贵妃及其背后的南夏残余力量。
第三股,则是齐邕登基后一手提拔的寒门子弟与中立官员,他们试图在前两者的夹缝中维持平衡,一心效忠于皇权本身。
后宫之中,亦是风波不息。皇后成安地位尊崇,所出嫡子齐佑已被立为太子,看似稳如泰山,然而成安天性宽仁,不擅争斗;反观黎痕贵妃,聪敏果决,深谙权术,生下二皇子齐祚后,更是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一心要为儿子谋夺东宫之位;贵妃成纨乃皇后亲妹,自然与姐姐同进同退,育有三皇子齐祉。
齐邕身为开国之主,岂会不懂“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虽非本心,但为巩固皇权、整肃吏治,他只能对昔日一些居功自傲、欺压百姓、贪赃枉法的老部下施以重手,或削爵,或流放,甚至处斩。此举虽震慑朝野,却也寒了许多勋旧的心。
淮安王成济眼见昔日生死与共的弟兄或因小过重罚,或遭南夏旧臣弹劾而失势,胸中块垒日益堆积,屡次在朝堂之上直言强谏,甚至与南夏系的官员爆发激烈冲突。
齐邕顾念旧情,却更为大局,多次驳回了成济的诉求,甚至当庭斥责他“恃功而骄”。成济敢怒不敢言,君臣之间,裂痕渐生。
所幸,成安皇后将自己所出的公主嫁入勋家,亲上加亲,才稍许宽慰了成济心中的郁结。
建元七年的冬天,京城爆发天花疫症,恐慌蔓延,连宫禁亦未能幸免。二皇子齐祚不幸染病,高烧不退,浑身痘疮溃烂,虽经太医竭力救治,最终还是夭折了。
黎贵妃悲痛欲绝,几近疯魔,无论如何不肯相信爱子就此离去,动用手头一切力量暗中查探,最终竟查出,是勋贵妃成纨买通了照料二皇子的宫人,故意让齐祚接触了染病的物件。
黎痕愤恨交加,收集证据,直闯齐邕寝宫,哭诉成纨的恶毒行径,定要讨个公道。
齐邕听罢,又惊又怒,再看黎痕丧子后形销骨立的凄惨模样,心头一软,对成纨满是失望、恼怒。
皇后闻讯,急忙赶来为妹妹求情。纵然成纨罪孽深重,但骨肉连心,她跪在齐邕面前,泣不成声:
“陛下,纨儿一时糊涂,犯下弥天大错,死不足惜。可她终究是勋家的女儿,是臣妾的亲妹妹……求陛下看在往日情分,看在臣妾与勋家多年尽忠的份上,留她一条生路吧……”
黎痕在一旁冷眼旁观,对皇后的求情更是恨入骨髓。
齐邕看着发妻泪眼婆娑,思绪翻腾,或许是顾及成纨背后的勋家势力,或许是想到太子体弱仍需舅家扶持,终究强压下了杀意。
“念在皇后求情,贵妃可免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刻褫夺封号,贬为才人,永禁幽宫。三皇子……交由皇后抚养。”
“陛下!您怎能如此轻纵……”黎贵妃心痛如绞。
“不必多言,都退下吧。”皇帝闭上眼,长叹一声。
这般处置,于黎贵妃而言远远不够。她恨君王心软,更恨皇后与成纨,复仇的火焰在她胸中灼灼燃烧。
成纨被幽禁后,黎痕将丧子之痛尽数化为对皇后和成纨的刻骨仇恨,几番试图谋害齐祉,甚至欲在饮食中下毒,皆被谨慎的成安及时察觉并化解。
成安自此加强对太子和齐祉的护卫,与黎痕的矛盾彻底摆上台面,势同水火。
黎痕见暗害不成,愈发癫狂,她认定,只要太子与三皇子尚在人间,她的仇便不算得报,她要皇后姐妹一报还一报。
终于,她铤而走险,买通东宫侍从,在一次宫廷宴饮中,同时向太子齐佑和三皇子齐祉下了剧毒。
就在太子齐佑与三皇子齐祉面色青紫、气息奄奄,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帝后心碎,宫闱上下笼罩在一片绝望之际,一位内侍匆匆入内,在齐邕耳边低语几句。
齐邕疲惫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声道,“快请!”
片刻后,一位身着素白道袍的老者飘然而入,正是多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外之人——云隐。
他不及行礼,径直走向两位皇子榻前,目光扫过二人乌黑的唇色与微弱的脉息,微微叹息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玉瓶,倒出两枚莹白剔透、散发着清冽药香的丹丸,分别纳入二皇子口中,以温水送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奇迹发生,齐佑与齐祉喉中咯咯作响,接连吐出几口黑血,脸上骇人的青紫竟渐渐褪去,虽然依旧苍白如纸,但胸脯开始了微弱的起伏,性命终究是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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