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烈时林生歌 第六十五章 击退无形无质的幽冥使者

巴务相紧握着那枚焕然一新、温润，带着新发现的力量博动的泪珠，带着五名死士，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黑齿裂谷。

身后的裂谷，在那一股源自地底盐脉的净化波动涤荡下，毒瘴溃散，死气消融，显露出几分被掩埋已久的、荒芜却洁净的本来面目。

然而，巴务相的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沉甸甸的紧迫感。

泪珠复苏了，风济谷就有了希望，但是幽冥之主在裂谷深处的阴谋，被他彻底粉碎，更是损失了一缕本源意识，其后的反扑必将空前地猛烈。

他们必须赶在下一波攻击之前回到部落，尽快地让风济谷苏醒！

一路无话，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

当盐水部落，那破损的寨墙再一次映入眼帘时，巴务相的心却猛地一紧。

这里也是太安静了。

预想中战后修缮的忙碌景象，并未出现，寨墙上的守卫稀疏，且个个神情紧绷，如临大敌。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死寂，连盐灶区升腾的白汽，都显得有一些有气无力。

“这不对劲！”巴务相低喝道，挥手让队伍停了下来，隐匿身形，仔细地观察。

并没有新的战斗痕迹，也没有幽冥大军压境。

但是这一种诡异的平静，比直接的攻击，更加令人不安。

他示意死士们原地待命，自己则如同猎豹一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寨墙下，一处阴影死角，倾听墙上的动静。

隐约的对话声，顺风飘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和绝望：

“……又来了…根本挡不住…”

“……长老们还在尝试沟通吗？”

“……没有用的…那不是我们能理解的存在…”

“……祂只要首领和那个珠子…交出去…或许…”

“闭嘴！你想背叛部落吗？！”

“……可是不交…我们都会…”

巴务相的心沉了下去。

沟通？交出去？他们在说什么？难道是幽冥改变了策略？

他不再犹豫，看准一个守卫间隙，猛地腾空而起，悄无声息地翻上寨墙。

他的突然出现，让附近的几名守卫吓了一跳，下意识举起武器。

待看清是他，脸上顿时露出复杂无比的神情——

有惊喜，有敬畏，但更多的…却是某种更深沉的恐惧和…迟疑？

“发生何事了？”巴务相的目光如电，扫过众人。

守卫们面面相觑，最终一名小队长硬着头皮，声音干涩地开口：

“大人…您…您回来就好…祂…祂来了…”

“祂？谁？”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小队长脸上浮现出巨大的恐惧，

“就在您离开之后不久…它突然就出现了…没有形态…就像…就像一片巨大的、会说话的阴影…笼罩了整个部落的上空…”

“它说了什么？”巴务相的声音冰冷。

“它说…它说它是‘虚空之低语’…是幽冥之主的使者…”

另一名战士颤抖着接口，“它说…只要我们交出风济谷首领和…和您带走的那一颗珠子…它就立刻离开…否则…”

“否则会怎样？”

“否则…它不会攻击我们…”小队长的声音充满了荒谬感和恐惧，

“它说…它会‘赐福’于我们…让我们…永远‘安宁’…”

“赐福？安宁？”巴务相皱了皱眉头。

“就是…就是像麂山部，那几个被送回来的人一样！”

战士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们回来了…看起来没有事…甚至伤都好了…但…但他们不会动，不会说话，不会思考…就像…就像活的盐雕！灵魂…灵魂好像被抽空了！祂说那就是永恒的安宁！”

巴务相一瞬间明白了！好毒辣的手段！幽冥不再强攻，而是用这种无形的、直击心灵，最深最恐惧的方式，施加压力！

它用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攻击的“存在”笼罩着部落，以将人变成活尸一般的“安宁”作为威胁，逼迫他们从内部崩溃，自己交出风济谷和泪珠！

这就是心理战！比明来的刀剑更可怕！

“沧澜长老呢？银禅子他们呢？”巴务相急问道。

“长老们和几位大人都在圣灶堂…试图用盐魄阵法与那…那东西沟通…但是…”

巴务相不再多问，身影一闪，急速地冲向圣灶堂。

圣灶堂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盐块。

沧澜长老、银禅子、水灵当，以及几位部落核心女巫，围坐一圈，中央的盐晶祭台光芒闪烁，撑起一个不大的净化光罩，勉强将堂内与外界，那无形的压力隔开少许。

但是每个一人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

巴务相的闯入打破了凝滞。

“务相大人！”众人看到他，先是一喜，随即脸色却更加难看。

“这里的情况我已经知晓。”巴务相直接打断他们，“那不是能沟通的存在，是幽冥的攻心之计！”

“我们知道！”银禅子苦涩道。

“但是它就在那里！它无处不在！它的低语，直接轰响在每个人的脑子里！已经有好几个意志不坚的族人，主动走出寨墙，想要换取‘安宁’，变成了…变成了那种样子！再这样下去，不用它攻击，我们自己就彻底的垮了！”

“济谷怎么样？”巴务相最关心的是这个。

“首领还在昏迷之中，暂时无恙。但是我们不敢离开太久，那低语似乎对她影响更大，她即使在昏迷中也很痛苦…”水灵当忧心忡忡道。

巴务相拿出那一枚复苏的泪珠。

泪珠一出现，柔和而强大的九彩光芒自然散发，顿时让圣灶堂内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众人只觉得随之精神一振！

“泪珠…复苏了？！”沧澜长老惊喜交加。

“嗯。”巴务相点点头，“但是现在的危机，并非力量能直接解决。它无形无质，散播恐惧，瓦解意志。”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就…”一位女巫绝望道。

“不。”巴务相的眼神锐利起来。

“它既然提出交易，就说明它并非无所不能！它或许无法直接突破盐魄核心的防护，或者忌惮泪珠复苏后的力量！它只能通过这种方式逼迫我们！”

他快速地踱着步，脑中飞速地运转。

“它要济谷和泪珠…我们可以给它…”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但不是真的给！”巴务相的眼中，闪过孤注一掷的厉芒，“它想要，我们就设下一个它无法拒绝的‘陷阱’！”

“这个如何设呀？”

“它不是无形无质，喜好低语吗？”巴务相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泪珠和风济谷所在的石屋方向，“我们就给它一个…‘聆听’的机会！”

一个极其大胆、冒险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银禅子，你立刻去准备部落里，最强大的静心宁神巫药，剂量加到最大，并且混入一些孢子精华！”

“水灵当，你调动所有能调动的水元之力，在整个圣灶堂和石屋外围，布下‘镜花水月’大阵，不是防御，是折射和混淆感知！”

“沧澜长老，召集所有还能保持清醒的巫祭，在石屋内刻画，最强的盐魄封印阵，但不是对外，而是…对内！目标，锁定济谷和泪珠！”

“其他的人，坚守岗位，安抚族人，告诉他们，我们有办法了！无论如何，不许再有一个人走出寨墙！”

命令一道道下达，虽然众人不明所以，但是巴务相的镇定，和泪珠的复苏，给了他们莫大的信心，大家立刻行动起来。

部落机器再一次开动，但是这一次，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布置一个特殊的“陷阱”。

巴务相则来到风济谷的石屋。

他看着她即使在昏迷之中，依然紧蹙的眉头，感受着空气之中，那无所不在、试图钻入脑海的冰冷低语，他轻轻地握了一握她的手。

“很快…就结束了。”

他取出泪珠，将其轻轻地放在风济谷的额头。

泪珠的光芒流转，与她体内的盐魄本源，产生细微的共鸣，暂时驱散了她周围的低语。

然后，他退到屋外，看着巫祭们紧张地刻画着，对内封印的盐阵。

一切准备就绪。

最大的几桶，混合了超量静心巫药和孢子精华的药液，被倒入石屋外的浅坑，水灵当引导水元之力，将其汽化，融入了“镜花水月”大阵之中。

顿时，石屋周围的光线开始扭曲，景象变得朦胧而不真实。

沧澜长老带领众巫祭，启动盐魄封印阵，强大的封印之力，并非隔绝外界，而是牢牢地锁定了屋内的风济谷，和她额头上的泪珠，将它们的气息和状态，“固定”在了一个特殊的平衡点。

巴务相站在阵眼的中心，对银禅子点了一点头。

银禅子一咬牙，取出一支奇特的骨笛，吹奏起一种空灵、悠远、仿佛能沟通虚无的古老调子——

这是巫祭用于与祖灵沟通的秘法，此刻，却用来“邀请”那一位“虚空低语者”。

笛声透过大阵，扭曲着、放大着，传向了高空。

很快，天空中那无形的阴影，仿佛被惊动了，开始剧烈翻滚、收缩、凝聚！

最终，在部落上空，形成了一张巨大无比、模糊扭曲、由阴影构成的面孔！

那面孔没有五官，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漩涡，祂的“目光”投向了石屋，投向了阵眼中的巴务相。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让灵魂冻结的冰冷意念，如同海啸一般，轰入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

“交出…目标…”

巴务相强忍着灵魂的战栗，仰头“看”着那阴影的面孔，朗声说道：

“东西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自己来拿！”

他猛地一跺脚，激活了脚下最后的机关！

石屋顶部的遮蔽物，轰然地打开，露出了内部的景象——

风济谷平静地躺在盐阵中央，额头上的泪珠，散发着诱人的九彩光芒。

而强大的对内封印阵，和外面的镜花水月阵，则形成了一种奇异的“保护”和“放大”效应，让她的气息和泪珠的能量波动，变得无比清晰、无比诱人，仿佛唾手可得，却又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阻挡保护着！

这对于渴望得到它们的“虚空低语者”来说，真的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果然，那阴影面孔发出了一声贪婪的、无声的咆哮，猛地化作一道纯粹的、凝聚的阴影流束，如同黑色的闪电，无视了下方的所有人，直射石屋中的风济谷和泪珠！

祂要强行突破封印，夺取目标！

就在阴影流束，接触到石屋外围“镜花水月”大阵的一瞬间——

大阵光芒一闪，并未硬抗，而是巧妙地将其折射、偏转，引导着它，一头撞进了那弥漫着超量静心宁神巫药，和孢子精华汽雾的区域！

同时，屋内的对内封印阵，猛然地倒转！从“锁定”变为“放大”！

噗！

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

那无形无质、以精神和低语为食的“虚空低语者”，一瞬间被海量的、经过阵法增幅的静心宁神药力，和孢子净化之力，包裹、渗透！

这玩意对实体攻击免疫，但是对这种专门针对心神、净化灵魂的力量，却是遇到了天敌克星！

阴影流束猛地一滞，发出一种只有灵魂能感知到的、尖锐痛苦的嘶鸣声！

祂的身体（如果那算身体）剧烈地扭曲、翻滚，试图挣脱那无所不在的药力侵蚀！

但是巴务相精心准备的药剂量太大了，而且经过泪珠的力量间接加持，和阵法放大，效果惊人！

更致命的是，对内封印阵的倒转放大，将风济谷的体内，一丝无意识的、自我防护的盐魄寒意，以及泪珠本身的净化特性，也混合着药力，狠狠切“反馈”了回去！

“啊——！！！”

那个阴影面孔在空中疯狂地扭曲，发出凄厉的惨嚎。

祂的形态开始变得不稳定，边缘不断地消散。

“就是现在！泪珠！”巴务相大吼一声！

放置在风济谷额头的泪珠，仿佛听懂了他的命令，九彩光芒一瞬间暴涨到极致！一道凝聚了盐母源力、双魂之灵、以及庞大净化之力的光柱，冲天而起，精准地轰击在那不断溃散的阴影面孔之上！

嗤——！！！

如同阳光消融积雪！

那“虚空低语者”。连最后的诅咒都未能发出来，便在璀璨的九彩光柱中，彻底地湮灭了，化为了虚无！

笼罩整个部落的无形压力和冰冷的低语，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恢复了清明。

死寂。

整个部落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成功了…他们竟然…用这种方式…消灭了一个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

巴务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身体晃了一晃，几乎脱力。

他走进石屋，取下泪珠。

泪珠的光芒内敛，似乎也消耗不小。

床榻上，风济谷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呼吸变得平稳而悠长，脸色甚至红润了一丝丝。

沧澜长老等人迅速地冲进屋内，看着安然无恙的风济谷，再看看巴务相，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危机暂解…”巴务相将泪珠交给沧澜长老，“让她继续吸收泪珠的力量，她应该快苏醒了。”

他走到屋外，看着渐渐恢复生气的部落，目光却再一次投向远方。

幽冥的使者被灭了。

下一次，来的会是什么？

他知道，和平只是暂时的。

但是至少，他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而苏醒后的风济谷，加上复苏的泪珠，或许能真正拥有与幽冥抗衡的资本。

他握紧了剑，目光坚定。

无论来的是什么，他们都将并肩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