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老爷子没开口。
他正在捋顺这一老一少之间的关系。
明察秋毫的老爷子何尝不知道,两个人之间有点像。
那天在同盛祥吃羊肉泡馍,他就发现这一老一少神情、眉眼间有不少相似之处。
不过那时候他没往心里去。
一个是秦省人,还是名满凤城的“西北第一美人”,一个是鲁省人,是兵王孙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小青梅,彼此之间能有啥关系?
两个人看上去有点像,可能都是美女的原因。
两个超级大美女,有共同之处很正常。
直到听老太太说她有个下落不明的弟弟后,老爷子忽然联想到一个人,才觉得这一老一少不是美女之间的像。
而是血缘和种姓上的像。
而且两个人不光长得有点像,行为方式更像
——都活得简单纯粹,又无比通透,都宠辱不惊,像梅花傲雪一样的高洁。
还都洒脱不羁,不按常理出牌。
一老一少刚刚的玩笑话,老爷子听得明明白白,他正忙着捋顺思绪,没顾上掺和。
“奶奶,您‘捡’的我,行了吧”?
老爷子刚捋顺出点头绪来,孙媳妇的话冷不丁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冷千樾没想到老太太也有弯弯绕。
已经说笑了好一会儿,得赶紧让大家跳舞消化食,不然积食肚子里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一边举手投降,一边撮弄老太太:“奶奶,您不是要在我爷爷面前拽上一把,炫耀一下古琴技艺吗”?
“您想好了要弹哪首曲子了吗”?
“不用想了,就弹你写的那首《卷珠帘》,那歌我喜欢”。
被小孙女一撮弄,老太太忘了刚才的目的。
弹就弹!
小孙女这首歌的词曲都太对自己的胃口了。
这些日子,她闲来无事就会坐下来弹奏一曲,今天在老亲家面前拽上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那好吧,奶奶,一会儿大家跳完舞,你就弹琴好吗”?
冷千樾心里美滋滋,自己顺手盗来的一首歌,竟然把老太太糊弄住了。
“好!你们跳吧,我准备一下”。
有些东西,一旦深入骨髓就很难改变,老太太的古琴“五不弹”原则,任何时候都不能丢。
冷千樾知道,她又要净手、焚香、换衣服了。
“好的,奶奶,您做您的雅士,我们做我们的俗子,我们开始跳舞了”。
冷千樾打开录音机,《小苹果》的歌声响起时,大家纷纷站起身来。
奶团子和哥哥一人拉着老爷子的一只手,动作欢快的跳了起来。
“爷爷,您可以跳的尽兴点,把那个大包子早点消化了,不然晚上睡觉会难受”。
冷千樾一边跳,一边和老爷子玩笑着。
“小樾儿,爷爷高兴,多吃个包子不妨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爷子今天精气神特别足,扭动着腰肢,跳得比年轻人还欢脱。
“铮......铮......”
众人正跳得热火朝天时,两道清脆高远、清冷如仙的琴音蓦地响起。
老爷子神色一顿,戛然停住舞步。
他被这宛若天籁的琴音惊着了。
“好琴!好技艺”!
老爷子脱口而出。
他不用看都知道,高女士这张古琴绝非凡品。
他的小珠珠会弹古琴,所以他对古琴也略懂一二,能发出这种金石之音的古琴非常难得。
老太太的技艺,更是没得说。
只简单的几下,她指尖流出的琴音就一把抓住了人心。
大家顺着琴音齐刷刷的看向老太太时,她身着一件高雅的旗袍,正端坐在古琴旁。
客厅里还弥漫着一阵阵檀香味。
“不跳了,听奶奶弹琴”。
关明珠扔下大家,第一个坐到老太太身边。
大家一看,纷纷围拢过来。
紧接着,时而悠长飘渺,时而深沉浑厚的琴音,高山流水一样从老太太的指尖上流淌出来......
老爷子一边听,一边心中感叹:
高女士这古琴弹得不仅行云流水,此曲只应天上有,还弹出了“一弹流水一弹月,水月风生松树枝”的境界。
老太太一曲弹罢,客厅里针落可闻。
连萌萌都静静的趴在冷千樾身边,眼睛不眨的看着古琴出神。
两个小不点手托腮看着太奶奶,满脸敬畏。
冷千樾和二姐、小姑子已经被惊艳过了,表情看上去还算正常。
老爷子一曲听罢,对高女士又多了一份理解。
他得尽快让这个孑然一身,孤独了半生的女人知道,她其实并不是孤家寡人,她还有至亲的亲人。
“高女士,你这古琴弹的岂止是出神入化,而是已经到了时如人语,可以对话的境地了”。
老爷子说这话的意思是:他从高女士的琴音里,读懂了她的心声。
“呵呵,老亲家,你过奖了,我哪里能弹的这么好,是小月月这歌词写的好,曲谱的妙”。
老太太满眼欣赏地看着小孙女,把两个人之间到底谁“捡”谁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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