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来！江湖救急！！ 第18章 谈心

打完一场，已是深夜、又浅浅聊了几句，八号望着明月，不得不开始担心如果裴长卿还不回去的情况。顾舒崖也跟着劝裴长卿早些回去，免得护卫着急上火。

他们再三提醒，裴长卿只得无奈地起身。

这场聚会也算是结束了。几人纷纷收拾好残局，准备各回各家。

小九仍有些恋恋不舍，楚怀寒抬起手指，在他额头屈指弹了一下：

“别这么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要我们多留一会也行……不过得你和我、和三号分别打一遍。”

小九：“……那算了。”

裴长卿哈哈大笑，伸出手去揉小九的脑袋，全然不在意自己这身体反而比对面矮上一点：“没事小九，改天我还会带着八号来看你的！对吧八号？”

“不要。”八号毫不犹豫地拒绝。“谁说要和你一块回去了？”

“……啊？”

八号叹息一声，侧过肩膀，轻轻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我这般孤苦无依、善良柔弱、貌美如花，住在五号身边，就好像羊入虎口，更别提他竟还说过要我做他的皇后！”

“喂，我哪里说过，你不要造谣！”

八号移开手，斜视着他：“没说过？你问问其他人，哪一个没听见你说的那些话？”

“听见了。”楚怀寒说。

“武则天，是皇后没错。”小九说。

“你想和她二圣临朝。”顾舒崖说。

裴长卿许久都未曾感受到喉头哽住的感觉。

八号笑嘻嘻地道：“开玩笑的。但反正我不要和你回去。本来我和你同行，也就是说到金陵那段路而已。五号你成天想着搞事，我在旁边着急也劝不住，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所以。”她一把揽住小九的肩膀，宣布，“我要住在小九这边！”

裴长卿试图辩解几句，奈何势单力薄。

他悻悻道：“好罢，那我只好回去以后跟他们说，阿梦姑娘有自己的打算，先行离开。留我一人独守空房。”

楚怀寒评价他扭捏的模样：“恶心。”

“……双标，八号这样也没见你骂她。”裴长卿摸摸鼻子，伸个懒腰，向外走去。“走了，下次再聚啊。”

“等等。”顾舒崖突然道，“以防万一，我送你回去。”

“啊？”裴长卿愕然，“我有系统道具，不会有人……”

顾舒崖的神色不容拒绝，捏住他肩膀，硬生生向外挪去。

裴长卿“嘶”了一声，回头试图求救，却发现小九和八号已经分别回了屋，楚怀寒更是直接消失在原地，不知去了哪里。

“好吧好吧。”裴长卿头疼道，“顾捕头害怕走夜路，我就陪你一会……哎呦，别打我，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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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金陵城没有宵禁，但随着近日江湖人的增加，半夜出行的百姓少了很多。至少在这片街区，夜晚十分安静，只能听见鞋底碾过地面树枝的声音。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配个音乐能现场开拍恐怖片。”裴长卿感叹道。

顾舒崖看了他一眼，叹息道：“小声些，免得隔墙有耳。”

裴长卿讶异道：“习武之人感觉不是很敏锐吗？你应该能发现吧？”

“……若武功远超于我，我可能就发现不了。”

“刚才聚会的时候也没见你担心啊。”

“因为楚怀寒武功比我高，她发现不了的人我也发现不了，而且……”顾舒崖叹息，“我去之前在附近都踩过点。”

“慎重，不愧是你，就是有点太慎重了，三号。”裴长卿竖起大拇指。

听见他的称呼，顾舒崖皱起眉，刚要纠正，就见裴长卿慢悠悠吹了口气，手指间夹着一张渐渐燃成灰烬的符纸。

“……这是什么？”

“系统道具。”裴长卿回答，“我们不管说了多少不符合时代的话，落在旁人耳朵里，都会自动美化成合理的结果，能过滤掉部分词汇……反正有了这个，当着人面谈论论坛都没问题。”

顾舒崖眯起眼睛：“涉及到认知混淆的道具应当都很贵。”

“六百一张。”裴长卿痛快地承认。“对我来说是小数目。除去当年的一万，作为皇子也能拿到不少细碎的印象分。别唠唠叨叨啦，这六百也就能持续一个小时，你确定要在这一小时里和我东扯西扯些没用的话题吗？”

顾舒崖严肃神色：“你要说什么？如果是正事，刚才怎么不说？”

“嘘。都说了，先别在意这些有的没的。”裴长卿比了个手势，“我有个问题问你。”

顾舒崖眸色一凝，仿佛想到什么：“说。”

“你和那个沈凡安是什么关系？”

果然。顾舒崖移开目光，漠然道：“同门。”

“可不像单纯的同门。”裴长卿淡淡地说，“我这两天试着打听了一下，沈凡安这个名字，此前在江湖上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罢了，罢了，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当年绝对发生了什么大事。既然是大事，之后化名隐藏身份也实属正常。”

“只是，这个大事，你的过去……和你的改变有什么关系？”

顾舒崖道：“你想知道？”

“你会说吗？”裴长卿反问。

他对此并不抱希望，可是顾舒崖却道：

“如果你们真的想问，那我就会说。”

裴长卿被这一记直球打得猝不及防，只好摸摸鼻子，尴尬地呵呵一声。

“这样啊……感谢你的信任，不过轻易揭朋友的伤疤这种事，我可做不到……”

“至少现在，我还不打算追问你，我也看得出来，你没做好说出口的心理准备。”裴长卿说，“所以重点不在于此。我今天是要给你做心理疏导的。”

顾舒崖怀疑地看着他：“你？”

“怎么了，我可是很懂人心的。”裴长卿严肃道，“你在质疑转生次数第一多的我的含金量？我平时那样不是不懂人心，只是不想顾忌他们情绪而已。”

顾舒崖：“……”

“听好了。”裴长卿摇晃着手指，“首先要声明一点。我在金陵就是奔着搞事来的。若不是担心给你增加工作量，我的动作还得再大十倍不止。”

顾舒崖凉凉道：“所以我还得谢谢你？”

“不用，不用。”裴长卿谦虚地摆摆手，“我这人不求感谢……哎呦，别打我！错了哥，错了，接下来真正经说事！”

顾舒崖收回要弹他脑瓜的手，裴长卿后退一步，严肃起来。

“平日里说笑玩梗什么的你们可能都不放在心上。但我要说，某种程度上，我的确挺不当人的。什么天下兴亡百姓安宁江湖和平，都与我无关。”

“干嘛要关心别人的死活？他们很悲惨，那和我有什么干系呢？我又不是没死过。若论悲惨，我可是天下第一死去活来之人。要我再说得明确一点，除了穿越者老乡，甚至包括穿越者，所有人的生死我都不在乎。”他伸出一根手指，“你也一样。”

顾舒崖紧紧抿起嘴唇。

裴长卿微笑道：“别这么看着我。好吧，我修正一下。至少，穿越者我还是在意的。不是生死，我在意你们的悲惨。”

“我死了太多次，原先那个人也渐渐消失。我想不起在现代我的生活，想不起名字、喜好……反正，现在我就是裴长卿。”他摊了摊手。

“我觉得，我们与系统签约，只是把死期延后了而已吧？毕竟我们要一直为系统打工，经历无数人生，最终渐渐失去自我。一个人没有喜好、没有在乎的事、没有目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感到意外，那还叫活着吗？”

“这可能就是我们穿越者的结局，我只不过是快速走完这一过程而已。再过几百年、几千年，或许大家都会慢慢变成这个样子。”

“现在已经有点苗头啦。咱们之间都不知道真名，不就说明了很多事吗？”裴长卿感叹。“再叫一声原先的名字，有几个人还能下意识地回应呢？”

“除去新人，只有你和四号会了吧。‘顾舒崖’，是你的本名？”裴长卿做个手势，“上辈子，在地球的？”

顾舒崖沉默良久。

他最终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裴长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某种意义上，你真的很固执。连女侠都比你强……不，说实话，我觉得她挺强大的，不管面对什么都能坦然迎上去。她可能根本不会被系统束缚，过个一百年、几十年就会回去。”

裴长卿嘀咕。“六号太累了，盯着一个目的努力反而不顾及自己，八号……我竟然想象不出她迷失的样子。”

“但总体而言，我很关心你们。世道向来不好，在这残酷的世界里，好歹还有那么点熟悉的人，能毫无顾忌地聊天的人存在，那当然得好好珍惜。有时候我宁愿你们转生，也不希望你们遇到某些极其痛苦、极其悲惨，连转生都忘不掉的事情。”

“而你，三号。”裴长卿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迟早有一天，你会遇到那样的事。因为你还是你自己，注定要死上一次，失去一切。我们都得在旁边被迫见证。穿越者在这个世界可以为所欲为、随心所欲，骗过任何人、戏弄任何人，想杀谁就杀谁，却不能想救谁救谁。”

顾舒崖面无表情地道：“我知道。”

“但你不在乎？你明知自己会遭遇什么，还是要一条路走到黑吗？”裴长卿叹了口气，“行，人要是一心求死，别人还能怎样呢？拦不住，拦不住。啰嗦了这么多，我都有点不太清楚自己原来想说什么了。”

“但是呢，我还是可以给你一个回答的，有关我讨厌的事，三号。”

“之前对于小九，你不想要他转生，害怕他会渐渐磨损。这是事实，也是无可避免的过程，因此我会让你干脆点处事。但有一点——”

“我不在乎其他穿越者转不转生，因为这带来不了什么伤害。我不在乎作为妖女的小九什么时候死、怎么死，但我在乎他如果不转生可能的后果，你们可能会失败、受伤、难过。再确切地说——”

“我唯独不希望你们遭遇悲惨的事。我不希望你们难过。对于其他人来说，远比有转生更让他们痛苦的事。而你……转生对你来说，意味着顾舒崖的死亡，所以，我会拼尽全力阻止。这就是你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顾舒崖停下脚步，裴长卿注视着他，那张总是带着玩味的脸上竟然显露出悲哀。

他低声说：“这句话我是认真的。对你们我不喜欢说谎话，也是认真的。三号……说真的，我后悔怂恿你来金陵了，但是哪怕你没来，总有一天，江湖那些事情也会找上你。然后以你的性格，绝对会自己跑去送死。”

“谢谢，五号。”顾舒崖突然道，语气平静，“抱歉让你们担心。”

裴长卿目光与他交汇良久。

“你这人啊，嘴硬心软，说着普通人与穿越者无关，依旧会同情与你毫不相干的家伙。要吃几次亏才能长记性？”

“我不知道你和沈凡安有什么恩怨。”裴长卿说，“那家伙表面恭恭敬敬，看似听从于我，实际上是听从我背后的皇权。很多事情，我没法阻止。顾舒崖，小心行事，不管你要干什么、打算干什么、想要了结过去的什么东西，都别把命搭上了。”

“否则我们都会难过。”

“……”顾舒崖转过头，再度迈开脚步。他没有回答，只是直视着前方。

“略微沉重的话题就先到这里吧。”

裴长卿再度开口时，语气已然轻快不少。

“我打算去参加侠英会。”

“什——”顾舒崖被惊得脸色大变，“你刚才还告诫我小心行事！”

“你是你，我是我。”裴长卿说，“人都是双标的，我干嘛要对自己和你用同一套标准？”

顾舒崖抬起手，抚住额头。

裴长卿略有些许心虚，不过还是迅速掩盖下去。

“……参加那种东西干什么？”顾舒崖痛苦地问。他的潜台词是“总得有个正经理由吧？”

“啊。”裴长卿说，“为了好玩啊。”

顾舒崖猛地握住了刀柄。裴长卿见状立刻发出很大声咳嗽：“开玩笑的，这是一个方面，当然也有其他理由！”

“这不是逼反派露出马脚嘛！”

顾舒崖露出怀疑神色：“我以为你这些天的举动已经足够……”

“总得添一把火……啊，不要用那种不赞同的眼神看着我，行不？”裴长卿无奈道。

顾舒崖道：“现在报名已经晚了。”

“这种武林盛会还要报名的？”裴长卿狐疑，“不过反正我可以利用权限强行进去……好好好，不去，不去。”

顾舒崖眼看着被他逼得要拔刀动武，裴长卿只得话锋一转，收回了前面的话。

“这样好了。”他说，“如果这两天，那群人还没什么动作，那我就去参加侠英会。反之，如果他们急了，那我就不去。”

顾舒崖看着他，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一言为定。”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