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演义 第198章 陵敬力荐陈忠勇 茂公巧设离间谋

夏王窦建德端坐于乐寿宫正殿，案头烛火摇曳，映得他眉宇间的疑虑愈发浓重。自苏定方归降已有三，四年时间，此人虽在帐前立过“愿为夏军荡平唐营”的誓言，却始终未领一兵一卒，每日只在偏帐中静坐观兵，既不与诸将交厚，也不上书献策，这般沉得住气的模样，倒让身经百战的窦建德心里犯了嘀咕——是真有韬略待时而发，还是另有图谋？

“大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殿外忽传清越之声，只见高僧灵静身披袈裟，手持念珠缓步而入。他近日观窦建德神色郁郁，又闻帐下诸将对苏定方多有猜忌，深知夏王正陷在“用与不用”的两难中，遂主动进殿劝谏。

窦建德见是灵静，忙抬手让座：“大师乃我方智囊，有话但说无妨。”

灵静坐定后，目光扫过殿内，沉声道：“大王近日忧心之事，臣已猜知多半与苏定方有关。臣曾在关中游学之时，听闻此人少年从军，先随父苏邕保乡卫土，后投窦建德麾下，因骁勇善战被称作‘小赵云’。后虽暂归刘黑闼，却始终不愿与大唐死战，可见其心中早有明主之辨。”

窦建德眉头微蹙：“朕亦知他勇武，可他毕竟曾事黑闼，如今归降不过三日，若贸然委以重任，恐诸将不服，且万一他心存二志……”

“大王此言差矣！”灵静打断他的话，语气愈发恳切，“苏定方的本事，绝非刘黑闼可比。臣曾闻，他早年曾得三元李靖亲授兵略，李靖是什么人？那是能以三千铁骑破突厥牙帐的当世名将，苏定方承其衣钵，胸中藏的是百万雄兵的帅才！刘黑闼不过是靠勇力逞凶的匹夫，遇事只知硬拼，哪懂‘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若论帅才，苏定方比他强上千倍万倍！”

说到此处，灵静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再者，苏定方此人素来忠义。当年他随父守清河，父死之后，他代父领兵，与贼寇死战三日，直至粮尽才退，这份孝勇，天下皆知。后来归降刘黑闼，也是因当时无处可去，并非真心臣服——否则以他的本事，刘黑闼怎会连黎阳都守不住？如今他来投大王，正是看中大王能纳贤才、有问鼎天下之志，这般忠义无双之人，怎会是刘黑闼那样的奸诈小人可比？”

窦建德沉默良久，手指轻轻敲击案几。灵静的话句句在理，可他想起前日刘黑闼旧部范愿、高雅贤等人在帐前抱怨“苏定方是外人，不该压过老弟兄”，又觉得贸然提拔苏定方，恐会动摇军心。他叹了口气：“大师所言，朕都明白。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容朕再斟酌几日，暂先让他在帐下听用吧。”灵静见他心意已松动，便不再多劝，躬身退下，只盼夏王能早日下定决心——他却不知，此时的唐营之中，已有一人盯上了苏定方，正谋划着一场“离间计”。

按下窦建德这边犹豫不决不说，翻回头再看唐营。时已刚定更天，暮色四合，营中篝火点点，巡逻的士兵手持长枪，步伐整齐地穿梭在帐篷之间，甲叶碰撞声在夜风中格外清晰。秦王李世民的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他身着便服，正坐在案前翻看一本泛黄的《孙子兵法》，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皆是他这些年领兵作战的心得。

“大王，夜深了，可要歇息片刻？”帐外传来亲兵的轻声询问。

李世民头也不抬，摆手道：“不必，再看几页便好。”他心中正琢磨着次日如何应对夏军的挑衅——近日窦建德亲率十万大军进驻虎牢关以东，与洛阳的王世充遥相呼应，若不能尽快破局，唐军恐会陷入两面夹击的困境。

就在此时，帐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一道身影缓缓走入。来人头戴逍遥巾，身穿青色道袍，手持一柄拂尘，腰间佩着一块玉牌，内悬的七星宝剑透过衣袍隐隐可见，颔下三缕长髯随风微动，眉宇间透着一股仙风道骨的气度。帐内亲兵见了，忙躬身行礼：“见过徐三爷！”

来者正是贾柳楼三十六友中的老三、大唐行军总管徐茂公。他近日一直暗中观察夏营动静，今日见苏定方仍未出阵，心中已有计较，遂连夜来见李世民。

徐茂公走到案前，先是拱手行礼，随后手捻须髯，笑道：“大王深夜仍在研读兵书，真乃当世明主。只是臣今日观夏营动静，倒有一计，或许能为大王添一员虎将。”

李世民闻言，立刻放下手中兵书，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哦？徐三爷有何妙计？快与朕说说。”

徐茂公走到帐边，先掀开一角帘幕望了望外间，确认无人偷听后，才回身说道：“大王还记得我方才归降窦建德的九弟苏定方吗？臣这几日每日登高观阵，见夏营之中，苏定方始终只在偏帐待着，既未领兵操练，也未参与议事——依臣之见，定是夏王窦建德心存疑虑，不肯重用他。”

李世民眉头一挑：“窦建德不肯用他？这是为何？苏定方勇武过人，若能为他所用，对我军可是大大不利。”

“大王莫急，”徐茂公微微一笑，拂尘轻轻一摆，“窦建德不用他，反倒是我军的机会。苏定方本是忠义之人，当年在瓦岗时便与臣等相交甚厚，后来因局势所迫才暂归他人。如今他在夏营不受重用，心中必定郁郁寡欢。不如咱们设一离间计，让窦建德误以为苏定方与我军暗通款曲，逼得他不得不离夏归唐——届时大王若能以礼相待，何愁此人不为我大唐效力？”

李世民听到此处，顿时抚掌大笑，声音中满是欣喜：“好好好！徐三爷此计甚妙！苏定方若真能归唐，朕如得此虎将，无异于如虎添翼！有他相助，何愁窦建德、王世充不破？”

徐茂公见他应允，继续说道：“具体计策，臣已有腹稿。明日一早，可先让使者去夏营下战书，战书中特意提及‘久闻苏定方将军勇武，愿与将军一决高下’；再让帐下士兵在营前故意谈论‘苏将军若归唐，大王定封他为上将’，设法让夏营的细作听去。窦建德本就多疑，听闻这些消息，必定会对苏定方生出猜忌，到时候……”

“到时候苏定方在夏营再无立足之地，自然会来投奔朕！”李世民接过话头，眼中光芒更盛。他站起身，走到帐中，望着帐外的夜色，沉声道：“就依徐三爷之计行事。若能得苏定方，朕必以兄弟之礼待他，让他知晓，我大唐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徐茂公躬身领命：“臣这就去安排。明日一早，定让夏营乱作一团。”说罢，他手持拂尘，缓缓退出帐外，夜色中，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营帐之间。而帐内的李世民，重新拿起案上的兵书，却已无心再读——他心中满是期待，只盼着明日离间计能顺利施行，早日将苏定方这员虎将纳入麾下。

此时的夏营偏帐中，苏定方正凭窗而立，望着远处唐营的篝火，眉头微锁。他归降窦建德三日，却始终未得召见，心中早已明白夏王对自己心存芥蒂。他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宝剑，想起当年李靖对自己说的“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迷茫：窦建德究竟是不是值得自己辅佐的明主？而远在唐营的徐茂公，又会用什么办法让自己脱离这困境？夜色渐深，一场关乎苏定方命运的风波，已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