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的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被点到名的几位,林贵也被四婶拉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大伯、四叔、张成云、王全,并三位须发花白的族老留了下来,神情间都带上了几分郑重。
“诸位,请随我来厅堂叙话。”林暖声音不高不低。
一行人默默跟着进了收拾齐整的厅堂,绿屏带着另外三个丫鬟悄无声息地奉上清茶和几样精致的糕点,动作轻盈利落。
这番做派,让平日里习惯了田间地头、粗陶大碗的老农们有些手足无措,端着那精致好看的陶杯盏,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弄出什么不雅的声响,面上强自镇定,心里却都在打着鼓。
林暖将众人的局促看在眼里,并不点破,待众人落座,便开门见山:“方才我回来时,打眼瞧见咱家附近那几个作坊似乎不见了踪影,是怎么回事?”
张成云闻言,连忙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前倾,恭敬地开口:“回禀乡君娘娘……”
“成云叔,”林暖温和地打断他,柔和又带点气势,“您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不必如此拘礼,唤我林暖或者林夫人也可以。”
“是,暖……林夫人。”张成云从善如流,心下却更清醒了几分,接着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前两月接到县里传来的消息,知晓您成了乡君,又有林堂大人成了京官……我们与大虎、四虎两位兄弟商议后,觉得府上的宅院理应清静雅致些,便将左近的几个作坊,连同大成都那间锅巴作坊,一并迁到村学那头去了……”
大伯林大山立刻点头附和:“是啊,暖儿,是我们一起拿的主意。”四叔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表示知情。
“搬迁之后,可会影响村学里孩子们读书?”林暖追问,指尖轻轻摩挲着杯盏。
“不会不会,离得远着呢!”张成云忙摆手,“说起来,娃娃们下了学,不去田间地头疯跑,也能到作坊边上帮点小忙,递个东西、传个话儿,当然,要紧的活计是绝不会让他们沾手的。”
“这安排倒是不错,两相便宜。”林暖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她话锋一转,语气沉静果断:“成云叔,王全伯,各位族老,我还有一事,我欲将对面东山上,环绕我祖父母、阿娘和三叔坟冢的那片地划为林氏祖坟,此事,就劳烦成云叔着手安排。”
“是是是!这是应当应分的!”张成云立刻应承下来,“夫人放心,我回头就去村里通知,往后东山那片,村里人人都会知晓,绝不敢去打扰林家先人清净。”
“另外,关于劳役和赋税,”林暖继续抛出重磅消息,“我已向县令问明并请准,自今岁起,五井村每年只需服一次朝廷规定的劳役,赋税额度则依旧与朝廷标准齐平,不多征,亦不减免。”
“这……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张成云猛地站起身,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少一次劳役,不知能多活下几条人命!这比前两年咱们村能减免掉两成参与人数还要实惠!多谢乡君……不,多谢林夫人为乡亲们谋此福祉!”他说着便要躬身行大礼,其他几人也是满面红光,纷纷起身欲拜谢。
林暖抬手虚扶了一下:“都坐下说话吧。”待众人重新落座,她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缓缓说出最后的打算:“成云叔,王全伯,各位族老,还有一事,我打算除了现有的村学,再出银在村里兴建一座技工学堂,聘请精通木工、算术、厨艺乃至织造等技能的匠人来担任先生,传授谋生的本事。此学堂,不拘男女,凡我五井村以及周边村中十五岁以下孩子,皆可报名入学,五井村的孩子村里补助三成,女子入学学费再减半。”
此言一出,厅堂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议论声。
“女娃子……也学这些?”
“家里的活计全靠她们和老婆子,这要是都去上学……”
“听听夫人后面怎么说……”
林暖等议论声稍歇,才清晰而坚定地说道:“此事我意已决,务必推行,每个孩子,无论男女,都有权利活得更好。若我们这些有能力的人不推他们一把,还有谁能拉他们一把?村学已为男娃开了识字明理之路,今日,我也要为女娃搏一个前程。各位族老叔伯,意下如何?”
她并未大包大揽承诺林氏商会必定接纳所有学成者,但话语中的决心和暗示已足够分明——只要学有所成,何愁没有出路。
“这……女娃娃以后都是要嫁人的……是……”有人还想说什么,被身边的人拉了拉袖子,示意别说了。
“夫人好心,只是……这教授技艺的先生,恐怕难寻。”一位族老捋着胡须,提出实际困难。
“先生、场地等事宜,皆由林氏出面解决。”林暖语气不容置疑,“诸位需要做的,是同意让女孩子入学,并说服村中各家各户。我希望五井村不要再发生那年夏花那样的惨事!”她最后一句刻意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凛冽。
“好!我王家同意!”王全率先表态,他们王家闺女少,本就疼爱,以往是没机会,如今有机会让女孩学本事,他自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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